1

我媽很自卑。

她總在鄰居麵前說沒把我教養好。

說我又矮又醜配不上我老公，讓我老公眼睛遭了罪。

於是她在我懷孕的時候，主動介紹了我的表姐給我老公。

「我們家有自知之明，小穎這張臉你看久了也就膩了吧，既然遲早要出軌，不如就讓你表姐來當這個小三，也算是親上加親。」

我氣得發笑，反手給我媽的老相好介紹兩個年輕寡婦。

「我也很自卑啊，人家都說我媽一把年紀了還拈風吃醋，那不行，咱不能讓你擔負這個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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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我媽在小區裏和鄰居議論我時，我沒多大反應。

我媽一直是這樣，她很自卑。

她覺得我們家哪兒哪兒都不好，連帶著看我也是這樣。

隻是自從我懷孕接她來照顧我後，她變本加厲了。

剛下班回家，玄關處多了一雙裸色高跟鞋。

我微微蹙眉，以為是我媽又把哪個朋友帶回來了。

走到客廳，我才發現氣氛不對。

沙發上，我媽和表姐戴嬌嬌挨著坐，而早我半個小時下班的老公周鑫站在陽台入口。

他皺著眉，喘著粗氣，脖頸處的青筋暴起。

看見我後，急忙往我身後躲。

我媽蹭地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拉著戴嬌嬌往我這邊推。

「小穎你回來得正好，你還記得你表姨的女兒不，嬌嬌表姐。」

「你看看，是不是膚白貌美，人家還是坐辦公室的會計呢，正經單位的。」

我不明白我媽什麼意思，但看我老公的表情，能看出來三人鬧了矛盾。

還不等我反應過來，我媽接下來的話讓我震驚不已。

「我剛才跟小周說過了，我們家有自知之明，你長得又矮又醜不耐看，你老公遲早會看膩你這張臉的。」

「既然遲早要出軌，不如就讓你表姐來當這個小三，也算是親上加親。」

「唉，也怪媽沒給生好看點，媽很愧疚。」

我媽劈裏啪啦細數我一堆缺點出來，又一一列舉出戴嬌嬌的優點。

「你嬌嬌表姐跟我說好了，她是來幫你鞏固正妻地位的，隻要你們好好對待她就行。」

我太陽穴不自覺突突跳了兩下，心裏一股無名火竄了上來。

周鑫拔高了聲線。

「媽！你亂說什麼呢！我是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的，你趕緊讓她走！」

周鑫被氣到，徑直回了房間。

我媽卻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

「哎喲我真造孽啊！害得女兒女婿婚姻不合！我真該死！」

「小穎啊！你不要怪媽狠心！媽從小就自卑你是知道的，我隻是怕你以後被老公拋棄！那個時候你該怎麼辦啊！」

原本上了一天班我火氣就大，看見我媽又是這一副樣子，我更是氣血上湧。

「你鬧夠沒有啊，我就沒見過哪個當媽的會給自己女婿介紹小三，你見不得我好也不能找自卑這種借口吧！」

戴嬌嬌攙扶著我媽起來，扭扭捏捏道。

「表姨，看樣子小穎表妹不是很願意，我還是先走吧，我老板還等著我呢。」

我媽當即衝著我大叫。

「你表姐可是很搶手的！你不同意她就去她老板家當小三了！」

「這麼好的小三人選你從哪兒找啊！你真是糊塗啊！」

我咬了咬後槽牙。

得，還是個職業小三。

2.

我媽氣急了，高高舉起右手，朝著我一巴掌下來。

「媽都是為你好！你怎麼就不聽呢！」

「像我們這種家境不好的你能找到這樣好的老公已經是你撞了大運了，你還不聽媽的，為你以後做打算！」

我臉頰發燙，臉上的疼比不上心裏。

戴嬌嬌見狀不對，拿著包包溜之大吉。

我媽看也不看我，急忙出去追。

兩人走後，我坐在沙發上，剩下的是無盡的沉默。

我媽從小就給我灌輸「我們家不配擁有好東西」的觀念。

所以當她得知我談了個事業有成家庭美滿的男朋友時，第一反應是反對。

後來我結婚，查出懷孕，我媽主動提出要來照顧我。

我以為她已經改變了想法。

現在看來，她早就有了給我老公介紹小三的打算。

深夜，我聽見開門聲，聞聲出房間。

我媽剛從外麵回來，她瞪我一眼，一聲不吭回了房間。

我知道，她是在威脅我。

就像前幾次一樣。

高考結束那年，我媽在提交誌願的最後幾個小時，偷看了我日記本裏的密碼，修改了我的誌願。

麵對我的質問，她滿臉擔憂地看著我。

「小穎！我們隻是小城市出生的普通人，你怎麼配去大城市讀書呢！」

「要是別人看不起我們怎麼辦！」

「聽媽的，你就在本地讀，咱們市不是有個本科學校嗎？夠你讀了。」

「你也別想著複讀，媽查過了，人家複讀的早就截止報名了，我也不會給你錢複讀的。」

因為她幾句話，原本能上985的我被迫上了本地一個普通一本。

我鬧了好幾天，我媽就像今天一樣，不給我好臉色。

她是在用自己威脅我。

我歎了口氣，沒說話，回了房間。

第二天一早，周鑫在飯桌上嚴肅地拒絕了我媽不合理的要求。

我媽表情訕訕，一個勁兒用筷子夾碗裏的粥，沒吭聲。

我知道我媽是什麼樣的人，我和周鑫商量好，等他媽處理好工作上的事，就讓他媽來照顧我。

這幾天就能忍就忍。

隻是我媽偏不如我們的意。

她得寸進尺，找上了我的公司。

3.

中午午休，我從廁所出來。

剛到工位，老板助理找到我，說是老板找我。

老板辦公室，我敲門進去。

一道卑微的女聲響徹整個辦公室。

「老板，就算我求求你，我知道我們家小穎業務能力不行，但好歹她也是你們公司的老員工了，就讓她回家養胎吧。」

「你也知道，我們家小穎長相也不出眾，現在還懷孕了，大多數老公都是在老婆懷孕的時候出軌的，你就讓小穎回家，一來養胎，二來也好維護自己的婚姻。」

聽見這話，我腦子一陣轟鳴。

一時之間都沒反應過來。

老板臉色難看，但保持著禮貌。

「阿姨，張穎還有半個月就可以休產假了，咱們得按規矩來吧。」

「張穎對公司的貢獻我都看在眼裏，你也沒必要這麼貶低她。」

我媽嘴一撇，又擺出一副苦哈哈的樣子。

忽的，她衝出辦公室，大聲嚷嚷。

「你們公司有沒有人性啊！還壓榨孕婦！」

「我是自卑，但為了孩子我可以豁出去！今天你們必須給我們家小穎休產假！」

我媽嗓門不算小，這麼一吼，把周圍幾個辦公室午休的人都叫了出來。

有同事翻了個白眼「嘖」一聲。

「腦子是不是有病啊，現在是午休時間鬧什麼鬧。」

「別人休產假都是按流程來，就你女兒特殊唄，這麼牛逼怎麼不直接開個公司給

她？」

和我一直不對付的李敏笑著調侃。

「小玥你可別這麼說人家，人家可自卑了，你要是說得人家以後不好意思來上班看怎麼辦。」

同事們哄笑，我媽仍不依不饒。

堅決要老板給我休產假。

我氣得渾身發抖，快步走到我媽麵前抓住她的胳膊。

「媽！你先回家行不行！」

我媽甩開我的胳膊。

「小穎！媽都是為你好！媽可以豁出去這張老臉！」

「我說讓你表姐照顧你老公你也不幹，讓你回家好好養胎用孩子抓住老公的心你也不幹！」

「等你老公出軌其她女人你就後悔了！」

我媽像個漏勺，三言兩語就把家裏的醜事抖摟出來。

李敏笑得合不攏嘴，假裝震驚。

「天呐！居然有丈母娘主動介紹小三給自己女婿，張穎你媽太貼心了。」

同事們一句句的哄笑聲刺激著我的耳朵。

我臉頰漲紅，像被人打了兩巴掌。

心裏的羞恥和委屈油然而生。

我媽咬著下唇，眼淚汪汪看著老板。

被我媽氣到的不止是我，還有老板。

他叫來助理。

「我看張穎確實應該先回去休息休息，咱們公司不是馬戲團，不是供人取笑的地方。」

聽見老板的話，我心裏涼了大半截。

偏偏我媽還在我耳邊貶低我。

這一刻，我徹底爆發。

我抓住我媽的胳膊。

「我工作沒了，你現在滿意了嗎？」

我媽囁嚅著嘴唇，小聲嘀咕。

「本來你也配不上這麼高薪的工作，等生了孩子，你就在家帶孩子，或者找個兩三千的工作就行，咱們適合那種。」

「當初你就該聽媽的，找個這種的工作，現在好了吧，還被人看不起當中羞辱。」

我冷笑一聲。

最後一點理智被堙滅。

「聽你的？你那是自卑嗎？你從來都是在貶低我吧？」

「什麼因為自卑不讓我北京上大學，因為自卑在我考公政審的時候去警察局自首說自己偷了東西，你不過就是見不得我好而已！」

我積壓已久的怨氣釋放，把自己的心裏話統統說了出來。

我媽臉色一陣白一陣青，好半天才開口。

「要家境沒家境，要長相沒長相，我們為什麼不該自卑！」

「我看你就是心高氣傲了，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她自說自話，又要給表姐戴嬌嬌打電話。

「心高氣傲又沒本事，現在又是個大肚婆，你老公肯定馬上就出軌了！」

「我得趕緊聯係嬌嬌，免得別人趁虛而入。」

我和我媽在公司大鬧了一場，她的目的達到了。

這下我不僅能好好在家裏養胎看著老公，也能如她的願丟了高薪的工作。

我徹底失業了。

不僅如此，她主動給我老公小三的事鬧得沸沸揚揚。

無論是曾經合作過的同事，還是小區裏的業主，沒有一個不知道的。

看著廚房裏心情甚好的我媽，我冷笑一聲。

打開手機，手指輕點兩下。

在相親網站掛上了我媽老相好的信息。

4.

時至今日，我才徹底明白。

我媽的自卑是有條件的。

每當我有了更好的選擇，我媽的自卑症就會發作。

說我配不上這麼好。

通俗了講，我媽就是見不得我好。

她覺得自己人生碌碌無為，婚姻失敗，我也應該這樣。

因為我媽的自卑症，我已經好幾次失去了走向更好生活的機會。

我不會再讓我媽破壞我的婚姻，破壞我的生活。

所以，我得做出點措施。

我媽在小區裏麵有個老相好叫李大柱，是跳廣場舞一起認識的。

李大柱是退休工程師，退休工資都有一萬，除此之外家裏還有兩套房。

條件非常優秀，我媽特別喜歡。

我遇上條件好的男朋友我媽會勸我，說我不配。

她自己遇上了，就會主動追求。

她哪兒是自卑啊，她是強迫我必須自卑還差不多。

寡婦遇上鰥夫，我媽又慣會裝可憐，兩人一來二去就好上了。

我把李大柱的信息掛上相親網站，又介紹了幾個條件好的寡婦給他。

接下來半個月裏，我媽都愁眉不展。

原因無他，她的老相好最近不和她約會了。

每天晚上的廣場舞也不再和她一起。

這天晚上，我媽再一次摔門而入。

她身後跟著李大柱，還有一群看熱鬧的廣場舞大媽。

「小梅，我隻是教教她而已，又不是以後不和你跳了，你沒必要把音箱砸壞吧！」

我媽冷哼一聲，沒說話。

我嗑著瓜子看戲。

領舞的大媽也不慣著我媽。

提出賠償的要求。

「我不管你們的事，但你得賠個音箱給我們。」

「對啊，這麼大把年紀了還搞這一套，李大柱吃這一套我們可不吃。」

「要我說，人家也是男未婚女未嫁，親密點怎麼了，你倆又沒結婚，你有啥資格管。」

我媽氣的渾身發抖，噌的一下站起來。

剛要開口，被我打斷。

我學著我媽的樣子，露出一個委屈又可憐的表情。

「阿姨們，你們不要再說了！」

「都是我沒看好我媽，我很愧疚，你們放心，東西我們一定賠。」

我搶過我媽的手機，給領舞大媽轉了兩千。

我媽瞪著眼，氣不打一處來。

被我捂住嘴巴。

送走了廣場舞大媽們，我轉身看向我媽。

我媽正要發火，我癟癟嘴。

「媽，人家都說你一把年紀了還拈風吃醋，那可不行，我不能讓你擔這個罪名。」

「明明你那麼自卑，連老相好的跟別人好上了也隻會說自己不配，是不是？」

「你放寬心，天涯何處無芳草，你適合好的，但是不適合這種更好的。」

我媽生氣了。

因為我學著她的樣子，為她好。

弄得整個小區裏的人都知道她是個愛亂吃飛醋耍脾氣的人。

她苦心經營的自卑人設崩塌了。

但好在她的職業素養還在，麵對別人的詢問，她還能毅然而然地說出。

「我很自卑」四個大字。

我挺佩服她的。

讓她感情受挫人設崩塌，這隻是我計劃地第一步。

我勾了勾嘴角，有條不紊的進行下一步計劃。

5.

自從我媽在廣場舞大媽麵前吃了癟，她好幾天沒再去跳廣場舞。

李大柱最近和另一個老太太走得近，沒在我媽麵前獻殷勤。

半個月裏，她鬱鬱寡歡。

中午，吃過午飯，我打開電視收看最新一檔相親節目。

這個節目不同於普通的相親節目，是專門為四十至七十歲的中老年人定製的。

眼見著我媽往我這邊來，我特意調高音量。

「哎，這不是李叔嗎？他怎麼去這個節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