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隻因山洪暴發時，丈夫出於責任心率先救了懷孕的我。

返回時隻能眼睜睜看著白月光被湍急的水流衝走。

他怪我故意拖延了救援時間，因此恨了我整整十年。

哪怕我為他誕下女兒，處處討好，也隻換來他的冷漠白眼。

「你如果真的想懺悔，就該早點去死。」

就連女兒每年的生日願望也都是希望我死掉。

「都怪你害死了倩倩阿姨，爸爸才會不愛我，你這個殺人凶手不配當我媽媽！」

直到時光機被順利研發，我毅然決然的選擇重回十年前。

這一次，我選擇自救，從此與陸辭劃清所有界限。

時光機帶來的眩暈感讓我下意識緊閉雙眼。

伴隨著耳邊的轟鳴聲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喧鬧的呼救。

我睜開眼，看見丈夫陸辭正站在一艘救援艇上。

四目相對，他的眼底透出無比堅定的神色。

「上輩子我沒能救下倩倩，所以這一次我絕對不能再眼睜睜地看著她出事！」

話音落，他轉身朝著另一邊的楊倩趕去，好像生怕自己慢一步就會重蹈覆轍。

看著他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我鼻尖泛酸。

沒想到，我真的回到了十年前。

這一次，一切都還有挽救的機會。

我奮力抱住一塊破舊的木板，以防自己被洪流衝走，掙紮著劃著上了岸。

我狼狽的坐在地上喘息，一抬頭就看見陸辭已經來到我的麵前。

他冷冷垂眸望著我，「你這不是能自己爬上來嗎，所以當初你就是故意的。」

我沒有反駁，雙手撐著地麵站了起來，神色平淡的望著他。

「陸辭，經過這一遭我也徹底想通了，既然無愛的婚姻讓我們彼此痛苦，那我們離婚吧。」

陸辭微微一愣，他不知道我也回來了，隻是嗤笑。

「這又是什麼欲擒故縱的把戲嗎？宋天姿，你差不多就得了。」

「你知道的，我從不開玩笑，明天咱們就去辦離婚手續吧。」

我始終記得，在被陸辭折磨的十年中，他最後悔的事情有三件。

第一件是沒能在洪水中救下楊倩。

第二件是在父母的威脅下娶我為妻。

第三件就是不能親手殺了我和女兒，為死去的楊倩報仇。

所以這一次，我來成全他的心願。

我幫他解開婚姻的枷鎖，助他順利的救下楊倩，隻求我們之間再無瓜葛。

陸辭皺著眉，用力推了把我的肩膀。

「少在這裏裝模作樣，我看你就是想借著離婚這事鬧到長輩麵前，敗壞我爸媽對倩倩的印象！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是這麼惡毒的女人！」

我腳下沒站穩，趔趄著摔倒在地，頓時覺得小腹墜痛。

一低頭，果然看見身下的白裙上沾了血。

我心頭狠狠一顫，縱使在那十年裏，女兒因為受到陸辭的影響，從未喊過我一句「媽媽」，但到底也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塊肉。

可是剛才遊上岸已經耗費了我全部的力氣。

我伸手拽著陸辭的衣擺，想要讓他送我去醫院。

陸辭也發現我臉色不對，他立馬蹲下身，緊張的問我，「你沒事吧？我帶你去醫院。」

可還不等他將我抱起，楊倩就滿臉淚水的走了過來。

「阿辭，金條不見了，怎麼辦啊。」

2

聽見這話的陸辭瞬間鬆開手，我也因為慣性再次摔坐在地上。

「好端端的怎麼會丟呢？你先別著急，我陪你回去找找。」

剛說完，他又像是想起什麼，猶豫著扭頭看向我。

楊倩楚楚可憐的視線也落在我身上。

「天姿姐，金條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要是它出事的話，我也不想活了。」

小腹傳來陣陣墜痛，我卻衝著陸辭淡淡一笑。

「沒關係，你陪她去找找吧，我自己去醫院。」

看著陸辭頭也不回離開的背影，我心中隻剩下苦澀。

他分明看見了我白裙染血，卻還是毅然決然的去幫楊倩找狗。

愛與不愛，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我眼前發黑，接著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被誌願者送到了醫院。

醫生滿臉惋惜的望著我，「很抱歉宋小姐，孩子沒能保住，你身子骨弱，這陣子注意好好休息。」

盡管早已有所預料，但我內心還是像被人掏了個洞，呼呼往裏灌著冷風。

上輩子，陸辭因為記恨我，同樣恨毒了我們的女兒。

他覺得女兒的出生就是在提醒自己，楊倩是因我而死。

所以他不準女兒叫他爸爸，也從不在外人麵前承認他們的關係。

女兒被人嘲笑是沒爹的野種時，陸辭蹲守在楊倩的墓碑前。

哪怕女兒卑微的去討好他，也隻換來他的白眼。

女兒曾無數次哭著問我，為什麼爸爸要這樣對她。

但我回答不上來。

現如今，孩子沒了也好。

也少了一個來這世上受罪的靈魂。

醫院的消毒水味讓我心底陣陣作嘔。

我強撐著身子辦理了出院，剛回到病房就看見提著一袋水果，正準備出來找我的陸辭。

他滿臉關切的扶著我，「你跑哪去了，醫生怎麼說，你身體沒事吧？」

我低下頭，看見他手腕上還帶著一根粉色的小皮筋。

察覺到我的視線，陸辭下意識將右手背在身後，「小丫頭開玩笑的。」

「都是要當媽的人了，你還有精力計較這個，我看你也沒什麼大事。」

他將一包蘋果塞進我的懷裏，「爸媽叫我們回家吃飯，等下記住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爸媽本來就對倩倩有偏見，我不希望你在他們麵前嚼舌根。」

我抿了抿嘴，雙臂被懷裏的蘋果壓的抬不起來。

陸辭忘了，當初我爸出門給我買蘋果，結果途中發生車禍去世。

從那之後，我再也不吃蘋果。

剛在一起時，陸辭抱著我許諾，「以後我就是你的平安果，我會永遠的守護你。」

可是現在，他戴著別的女人的小皮筋，早就忘了許給我的承諾。

我沒表露出分毫異常，隻是淡淡道：「金條找到了嗎？」

陸辭歎了口氣，似乎有些疲憊的按了按眉心。

「找到了，不過應該是受了驚嚇，倩倩已經帶著它去醫院了，咱們也趕緊回家吧。」

我叫住了他，從身後拿出一份協議。

「出院報告還需要家屬簽字。」

他沒多看，將包著出院確認單的封皮直接翻到最後一頁，飛快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不知道，這是我剛剛打印的離婚協議書。

看著他落筆，我懸著的心終於落地。

上一世，我將陸辭當作我人生的全部，以為自己遇上了良人。

我以為我們共患難，就能同白頭。

卻沒想到，那場災難將我的往後餘生都推入了深淵。

所以現在，我不會再對陸辭抱有一丁點幻想了。

3

車子開到了家門口，楊倩的電話忽然打來。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下一秒果然看見掛斷電話的陸辭重新發動車子。

「倩倩一個人在家害怕，我擔心她出事，先過去看看，爸媽那邊你知道該怎麼說。」

見我沒動，他直接側過身解開了我身上的安全帶，推了一把我的肩膀。

「宋天姿，你差不多得了，人命關天的大事你也能拿來耍小脾氣？你都已經是陸太太了，別得寸進尺！」

「今天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要去陪倩倩，你要是敢在爸媽麵前告狀，我要你好看！」

我扭頭看向他，輕扯著嘴角開口：「我隻是想提醒你，要是爸媽問起來，我會說你去加班了，你也別說漏嘴了。」

意識到自己想多了，陸辭有些尷尬的輕咳。

「天姿，我剛才不是那個意思，晚點等我回來，給你帶禮物。」

回應他的，隻是我用力的關上了車門。

進了門，公婆已經準備了一大桌飯菜，當他們看見隻有我的身影時，臉上的笑容僵硬。

「天姿，怎麼就你一個人，陸辭不是去醫院接你了嗎？」

「公司臨時有事，他去加班了。」

公公不悅的拍了下桌子，「有什麼事比回家吃飯還重要？況且你還懷著孕，大男人怎麼這麼不負責！」

我剛想開口，婆婆卻舉著手機變了臉色。

「你少幫他隱瞞了，陸辭居然又跑去找楊倩那個賤人了！」

婆婆手機上赫然是楊倩剛發的朋友圈。

照片中，陸辭正溫柔的幫金條洗澡。

婆婆氣的直接將手機拍在桌上，「當初我就不該好心收養楊倩，真是作孽！天姿你放心，你永遠都是我們陸家的兒媳婦，我現在就讓陸辭給我滾回來！」

楊倩是陸家收養的孤兒。

她與陸辭從小一塊長大，早就暗生情愫，結果她卻在高考前忽然甩了陸辭，跟著野男人跑了。

從那之後杳無音信。

陸辭也因此放棄了整個理綜考試，因此上了個不入流的三本院校。

可誰想到，就在我們談婚論嫁前夕，楊倩又回來了。

一個差點毀掉了兒子前程的白眼狼，公婆又怎能不恨？

我攔下婆婆正欲打電話的手，坦言道：

「爸媽，其實我今天回來，還有件事想跟你們商量。」

「既然陸辭的心不在我身上，我也不想再強求下去，沒有愛情基礎的婚姻，對我們所有人來說都是折磨。」

婆婆拉著我的手，還想再說什麼，卻被我直接打斷。

「陸辭已經簽了離婚協議，也答應了明天就跟我去民政局拿證，我們心意已決。」

如此，公婆也就不再勸了。

我終究沒吃完那頓飯，道謝了他們這幾年的照顧後，獨自回了家。

我簡單的將行李收拾好，剛坐下歇氣，陸辭就回來了。

他麵色陰沉的衝到我麵前，直接掐著我的脖子，用力將我抵在牆上。

「宋天姿，你是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嗎？」

「嘴上說著會幫我打圓場，實際卻去爸媽麵前告狀，現在害的倩倩抑鬱症發作，就連金條也因為受驚跑丟了！」

4

我喉頭一滯，想要解釋，但卻什麼都沒說出口。

不管我說什麼，陸辭都不會聽的，就像現在，他看我的眼神裏仿佛淬了毒。

「倩倩一路上都在勸我，說你是孕婦，讓我多陪陪你，可你卻無時不刻都在算計她。」

「你明知道她什麼都沒了，金條就是她所有的精神支柱，你卻連一條狗都不放過！」

我抿抿嘴，拿上外套要朝外走，「附近的監控都查了嗎，我也去幫你們找找吧。」

陸辭爸媽是因為我的決定才會去鬧，這事我撇不掉責任。

所以，這就當是我為陸辭做的最後一件事。

陸辭站在原地沒動，他目光冷冽，鼻息發出一聲冷嗤。

「一切都是因你而起，本來就該是你來負責！像你這樣惡毒的女人根本就不配成為母親！」

「倘若找不到金條，你到不如死了算了！」

我拉開門的手猛地一頓。

這話，我曾聽過無數次。

從前陸辭因為恨我，就連做夢都會掐著我的脖子詛咒，「你為什麼還心安理得的活著？不如早點死了贖罪！」

我有些恍惚，仿佛一切從未改變。

半晌，我邁著僵硬的雙腿離開。

現在已是零點，氣溫驟降，我隻穿著一件單薄的睡衣，在整個小區找了又找。

最後，我在一處垃圾堆角落發現了個鏽跡斑斑的籠子。

而金條渾身是傷，正奄奄一息地躺在裏麵。

聽見響動，它奮力抬起眼皮看向我，眼底滿是對生的渴望。

我焦急的蹲下身，這才發現籠子被一根粉色的皮筋紮死。

這個粉色皮筋，跟陸辭手腕上戴著的是一對。

我隱約猜到了什麼，還是將金條從籠子裏小心翼翼的抱出來，接著飛快趕去了楊倩的家。

開門的人是陸辭，他衣領有些淩亂，看見我時，眼底有一瞬間的慌亂。

「你怎麼來了？跟蹤我？宋天姿你就這麼不信任我？」

我沒理會他質問，露出了外套下奄奄一息的金毛。

楊倩立馬衝過來，「宋小姐，金條是有些調皮，但你也不用為了抓它，將它打成這樣！」

她淚眼汪汪，就連鞋子都顧不上穿就要去醫院。

陸辭聞言，對我的厭惡更濃，用力撞了下我的肩膀，追著楊倩去了醫院。

而我本就身著單薄的在外麵跑了一夜，體力早已透支，現在被他這麼撞了一下，終於支撐不住暈倒在地。

臨閉眼前，我聽見陸辭不屑的冷哼。

「裝病？小孩子才用這樣的把戲！」

5

最後，是鄰居叫了救護車，將我送去醫院。

而陸辭這才相信我是真的出了事，急匆匆地趕來醫院。

他一進病房，視線就落在我的肚子上，「孩子沒事吧？身體不舒服怎麼不早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