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東正街上，不像現代的車水馬龍川流不息，還是人來人往，也沒有完全脫離熟人社會，碰到認識的人時，會溫暖地寒暄幾句。

畢竟現在，還沒有智能手機，大家的交流還主要靠麵對麵交往。

各式的店鋪門前，排著各色人群。

在副食店門前，有不少人購買零碎食品，有買散裝餅幹和糖果的，也有來買食用油的，大媽們湊在一起，七嘴八舌聊個不停。

街邊還有小吃攤，賣肉包子和餛飩，店主人在路上大聲叫賣。

“賣肉包子，賣肉包子，二兩糧票！”

有上小學的孩子在路上你追我趕著，聽小吃攤老板的叫喚，有意停下腳步，眼饞地往這瞄了幾眼，又戀戀不舍地轉過頭，往學校趕去。

這些隨著包子籠熱氣騰騰升起的畫麵，此刻正在許澤鋒眼前呈現。

原來，這就是1984年啊。

正被眼前的生活氣所吸引，許澤鋒放輕了呼吸，慢慢地向前走。

不一會，他就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國營食堂麵前。這種食堂飯菜價格十分親民，所以也有不少工人和上班族過來解決三餐。

許澤鋒正好感受到肚子餓了，他踏進門，麵前已經全是人了。

好不容易找了個空位，許澤鋒放下東西占個位，然後就走向了賣飯菜的區域。

饅頭、肉包子、、菜包子、油條，還有素麵和豆漿，應有盡有。

旁邊掛著牌子，寫著價格。

饅頭五分錢一個，半兩糧票。

菜包子六分錢一個，半兩糧票。

餛飩一毛錢一碗。

素麵兩毛錢一碗，帶肉絲的麵則要四毛錢。

許澤鋒肚子很餓，但又不想太奢侈，就選擇了一碗素麵。

然而，等素麵端上來時，又傻了眼。一碗麵清湯寡水的，看著實在吃不飽。於是又轉過身買了倆饅頭，還掏出了糧票。

“想不想要豆漿啊？隻用三分錢！”服務員見他又折回來，殷勤地問他。

“來一杯！”許澤鋒接過了饅頭和熱騰騰的豆漿。

在食堂的角落裏，吃著素麵、饅頭，喝著新鮮的豆漿，早上的寒風還沒有完全消散，許澤鋒依然感覺暢快極了。

別的工人和上班族，吃的也差不多，有的吃著肉絲麵，飄著濃厚的香氣。

許澤鋒一邊啃著饅頭，一邊想，下次幹脆也直接買個肉絲麵好了。

飯，果然還是別人吃的更香些。

沒過二十分鐘，早飯就幹幹淨淨地解決了。許澤鋒摸了摸飽飽的肚子，滿足地走出了這裏。

現在回去，是剛剛好，甚至還有一點早。許澤鋒依然保持著早到的習慣，不自覺加快了步伐。

還沒走到門衛室，就被最近剛打過照麵的付大爺叫住了。他雖然年紀看著五十多歲了，但眼尖，一眼就看見許澤鋒走進來。

“小子，你還挺準時的，以後可要繼續保持喲！”

許澤鋒客氣地回敬道：“要說早到，您才是最早到的！按時來是應該的。”

然後，又不忘把兜裏的大前煙遞給付大爺，以示尊敬，大爺欣然接過。

做完這一切，許澤鋒心裏估摸著時間，趕緊跑向了銀行的人事行政科。

現在這個點，他們應該已經上班了。

整座銀行的布局，張行長帶他看了一些，他自己也摸清了不少。比如，現在跑到三樓，他嘗試轉了轉，很快找準了對應的辦公室。

走進去，裏麵已經有幾個人了。

許澤鋒想了想，還是先走到門外，然後敲了敲門，等待人應。

然而......等了好一會，依然沒有人來應聲，讓他進來。

是沒聽到嗎？可是，這麼近的距離，他們說話聲音也不大，怎麼就聽不見了？

許澤鋒嘗試敲門的聲音放大了，然而，依然沒人應。

許澤鋒的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

莫非！

是他們在搗鬼？

惡龍好鬥，蝦蟹難防！

許澤鋒嘗試著調整語氣：“能聽到嗎？我是來報道的新人——”

還沒有說完，劈頭蓋臉從裏麵傳來一句。

“行了，誰不知道你在外麵？不吱聲就是讓你閉嘴！懂不懂規矩啊，一個新人，一點禮貌也沒有？”

聽著聲音，似乎滿是怒氣。許澤鋒還清楚地聽見了有人在裏麵摔東西的聲音。

好端端地，發什麼火？

況且，自己什麼都沒做。

“你的事，等會再說！”黃複興腿伸到桌子上，手上還細致地扶著茶杯蓋，細細地抿茶。

一般來說，中國人說等會，這個時間就極其不確定。可能是幾分鐘，也有可能是幾天，甚至也意味著：別想了，永遠不可能了。

許澤鋒心裏計算了一下，大概知道了眼前這個人是個什麼貨色。

但是，他也不準備把這件事乖乖地咽下去。

誰怕誰！

這種事，忍得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許澤鋒就站著，什麼也不說，在敞開的門中直勾勾地盯著黃複興，把他盯得毛骨悚然。

僅僅過去了三分鐘，黃複興就坐不住了。

那眼神，就像膠布一樣，死死黏在身上，怎麼扯也扯不掉。

黃複興不滿地皺起眉，心裏想著，給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一點顏色瞧瞧。

這時，機會來了。走廊上傳來腳步聲，黃複興有了數，等會，就有這小子好果子吃！

沒一會兒，就有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許澤鋒看了他一眼，隻是自覺地讓了一下，沒有打招呼。

那男人也沒理他，徑直走了進去，渾身散發著高傲的氣息。

“朱科長，您來了！您坐，您坐！”

黃複興立馬換了副狗腿的表情，給他挪個了位子，站了起來。

朱樂坐了下去，背靠了上去，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好一會，他才淡淡開口：“外麵站著的人，是幹什麼的？”

黃複興立馬惡人先告狀：“這小子新來的，什麼都不知道，進來也不知道敲門，衝著我這個老人橫衝直撞的，我就先讓他在外麵站會反思反思，您說，這成何體統！”

許澤鋒皺起了眉。

朱樂心下了然，知道是個新人，便徹底放鬆了下來：“年輕人，那麼傲，是得教訓一下！”

畢竟最近，不少托關係進來的人都經過這裏，一來二去，他們也有了些手段。

對這種人，該立下馬威就下馬威！

“咱們人事科又不是吃幹飯的，來的人一點技術含量沒有，人情世故也得學著！”

黃複興有了朱科長撐腰，語氣得意洋洋。

許澤鋒剛想回話，卻敏銳地聽見了熟人的腳步聲，於是聰明地閉上了嘴。

果不其然，腳步聲近了。

“誒，小許，你怎麼在這傻站著？是行政科科長還沒到嗎？就報個到，怎麼效率這麼低，搞這麼慢！”

——是張行長的聲音！

黃複興和朱樂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趕緊站了起來，擠出了笑臉。

“我們到了，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