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
“父親。”
季衡空暇之餘抬頭掃了一眼,敷衍得朝著季傾城點了點頭。
“姐姐。”倒是站在一旁的季琳兒熱情又乖巧的喚了她一聲。
季傾城抿唇微微頷首,又看向季衡。
“父親找我?”
季衡蹙眉,不鹹不淡的開口,“你母親快回來了,到時候你去城外迎一迎。”
季傾城張了張嘴,沒有出聲,她想問,父親不去嘛?
書房內的氣氛一時竟有些低沉。
季琳兒見狀,淺笑著從一旁的食盒裏將碗取了出來。
“爹爹,這個是我親手熬的湯藥,您近來身體不大好,得把這個都喝了。”
季傾城眼睜睜的看著季衡眼中的冰寒變得柔暖起來,他伸手接過,“琳兒,下回不許進廚房了,手有沒有被燙傷啊?”
季琳兒乖巧的搖了搖頭,“爹爹,沒有。”
小姑娘低低的笑了笑,上前攬著季衡的手臂,微微撒嬌,“爹爹的身體最重要嘛。”
“爹爹。”季琳兒說著便湊上前,小聲著開口,“娘親還悄悄給您做了小點心呢,爹爹不要告訴娘親是我告訴您的哦。”
季衡寵溺一笑,眼中滿是慈愛,端起碗將湯藥喝了下去。
季傾城眸色閃了閃,她想,若那是一碗毒藥,父親也會喝下去的吧。
嗬,這就是區別。
季家的父女之情,從來都和她季傾城無關。
“姐姐,聽說姐姐前幾日,在南湖。”季琳兒抿了抿唇,眼底滿是關切,“姐姐,近來心情好些了嘛?”
季衡一聽,眉頭一皺,“你又惹什麼事了?”
還不等季傾城解釋。
隻見季琳兒神色一慌,維護道,“爹爹,莫要冤枉了姐姐。”
季衡盯著季傾城,神色不悅,“若你有你妹妹半分溫婉嫻靜,為父便能安心不少。”
“姐姐。”季琳兒上前,小心翼翼的環住季傾城的手臂,“姐姐,爹爹不是怪你,爹爹是關心姐姐的。”
關心她?
從小到大,她從未感受到父親有一絲一毫的關心。
她原以為,父親性子深沉,不擅與子女表達他的愛意。
直到,她的庶妹出生。
集萬千寵愛的季琳兒,讓她明白,父親隻是不愛她罷了。
不愛他的發妻,亦不愛她。
季傾城不動聲色的抽出了自己的手臂,盈盈一禮。
若是她那群狐朋狗友看見她這般模樣,定會大吃一驚!
原因無他,一向視禮法規矩為無物的女子,在自家爹爹跟前,竟挑不出一處錯處,是那般端莊得體,溫婉大方。
季傾城神色懨懨,在父親母親這,她向來禮儀周全。
“若無事,女兒就告退了。”
季衡朝著她擺了擺手,大約也不是很想見到她。
季傾城扯了扯嘴角,轉身走了出去。
季琳兒不知想到了什麼,也匆匆跟了出去。
“姐姐。”
她喚著季傾城。
“姐姐,你生氣了嘛?”季琳兒眸中帶著一絲慌亂,小心翼翼的看著季傾城。
季傾城沒有開口,她其實是有些嫉妒季琳兒的,可是,她又瞧不上她。
區區庶女。
僅僅是一個父親所出罷了。
“我為何要生氣?”她反問。
“我不是故意在爹爹跟前提起南湖之事的。”
“說就說了,你是覺得我會介意?季琳兒,我有沒有同你說過,不要在我眼前晃悠?”
聽這話,季琳兒眼眸微微泛紅,“我。”
季傾城見不得她這副扮委屈裝嬌弱的模樣,煩躁的開口,“若沒有別的事情,我先走了。”
轉身的一瞬,季傾城聽見了小姑娘的抽泣聲,嗬,與她何幹。
整個季家與她雖有血脈,卻無感情。
她嘲諷的勾著嘴角,外人都說她仗勢欺人,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所仗的勢,都是假的,虛無縹緲!
這麼多年,但凡她真的要仗勢欺人,也不至於滿南都隨意拉一個人都敢在背後罵她幾句。
她隻是想看看她那父親,會不會花時間,像教導季琳兒一般來教導教導她。
隻是想瞧瞧,她那麵上從來都沒有什麼神情流露的母親,會不會因為她落得個這般名聲而發怒,而斥責。
答案是,從未。
明明,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心口隱隱作痛。
聽著自己屋內傳來的笑聲,她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是一元那個小不點和七喜的的聲音,她有些不想破壞。
她惡名在外,家中也不大有下人願意親近她的,更何況,她還是一個不大受寵的女兒,卻是白白擔了一個嫡女的名頭。
隻,七喜,一直陪在她身邊,那話本子裏,七喜一直跟著她,後來。
她睫毛微顫,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季傾城,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可心底卻隱隱有了答案。
一大早,季傾城便乘著車趕到了城外,此刻她正懶懶地坐在十裏亭中等著她的母親。
眼看遠處的煙霞即將消散,七喜有些焦急,“小姐,要不要先吃些東西再等夫人?”
季傾城沒動。
七喜攥著手,不時的看向遠處,期盼著能看到季家的車駕。
可直到天色暗了下來,都不曾等到人。
季傾城垂眸笑了笑,不知在想什麼。
“回吧。”
眾人這才打道回府,一進府門,便被門口的小廝告知夫人早就回來了。
七喜一怔,扭頭看向拾階而上的季傾城。
季傾城隱去眸中晦暗不明,徑直走了進去。
她的母親,回城的時候怕是就看到她了,但是不曾為她停留,寧願讓她從天明等到天黑。
“小姐。”
“嗯?”季傾城朝七喜看了過去,盈盈一笑,“怎麼?”
七喜一頓,沒有再開口了。
季母此刻正閉目端坐在自己的妝台前,由著下人為她卸釵卸環。
一旁一位年長的嬤嬤皺了皺眉,有些不忍,“夫人,小姐等了您一天。”
季母沒有睜眼,聲音涼薄,“她願意等便讓她等就是了。”
“可。”嬤嬤還想說什麼,瞧了一眼季母的臉色,抿了抿唇,又見一旁的丫鬟已然收拾完畢,跟著她們一同退了出去。
人一走,季母才睜開眼朝著床上走去,仿佛什麼事都沒有一般,躺了下去。
門外,嬤嬤眼底閃過無奈,自家小姐還是沒有想開,不然也不會對小小姐那般冷淡,可到底是自己的骨血啊,就沒有絲毫憐惜之心嗎?
季傾城站在自家母親的院外,始終還是沒有叩響院門,早該知道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