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送到了陸家。
雲父語重心長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突然有些恍惚。
之前縱然我的訂婚對象是家財萬貫的陸家,不苟言笑的雲父眼裏還是泛起了淚花。
當時的他就是這樣拍著我的肩膀說,
“棠寶,將來受了委屈無論如何都一定要告訴爸爸媽媽,好嗎?”
可如今的雲父麵帶不屑,
“雲若棠,勸你別動什麼歪心思,安安分分做昭昭的仆人,讓她解解氣。”
“這樣,拍賣會的門檻我們還會考慮設高一點,也算把你托付給好人家了。”
我低下頭,藏起紅了的眼眶,
“知道了,老爺。”
雲父聽到這個稱呼一怔。
雲昭昭回來後,我有一段時間都改不了口,還是喊他們爸媽。
可雲昭昭又哭又鬧,非說我是在跟她搶。
後來隻要我開口喊爸媽,下一秒就會得到一個響亮的耳光。
訓狗都需要這樣的快準狠。
於是這二十多來年的習慣,就像剝下一層皮般。
血肉模糊隻是不足為提的過程,
幹淨利落才是大家都想要的結果。
雲父眼底閃過心痛的神色。
他剛張嘴,雲昭昭就撲進了他的懷裏。
“爸爸!你把陸哥哥為我拍下的女仆送來啦!”
雲父眼裏的半點愧疚霎時煙消雲散。
他從來就隻有一個女兒。
隻對一個人好又有什麼錯?
雲昭昭領著我走進了別墅的庭院裏。
儼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態。
這原本是我和陸明逸的婚房,但裝潢和布置都被倉促地改掉了。
“雲若棠,你不過是個小偷,拿什麼跟我比?”
我盯著花圃出神。
當初陸明逸親手種下了整片無盡夏。
他說無盡夏的花語是緣分已至,幸福美滿。
就如我們一樣。
可如今,我們種下的無盡夏全都枯萎零落。
就像是在說,
緣分已盡,無法圓滿。
就如我們一樣。
我平靜開口,
“我早就什麼都不要了。”
畢竟七日後,這些人這些事都不會再見了。
身後傳來陸明逸冰冷的聲音,
“哦?雲小姐還真是清高。”
雲昭昭嗤笑一聲,擋在我們之間,
“既然如此,你親自策劃的婚禮,也給我吧。”
一疊紙被甩在我的臉上。
我錯愕地望向陸明逸。
我和他之間還隔著滿天我親手畫下的手稿。
裏頭有婚禮現場的布置、手捧花的搭配、婚戒的設計、婚車的裝飾......
而每一張設計稿都是陸明逸陪著我畫下的。
他有時會躺在我的腿上,
“若棠,對戒的設計我想好了!我是卡戎,你是冥王星。”
有時會捧起我冰冷的腳放在他的心口捂熱,
“若棠,婚禮現場下一場雪好不好?我希望能快點與你共白頭。”
畫稿在空中一頁一頁地將過往揭過。
可直至全部落入地麵,陸明逸也沒有開口解釋。
他隻是瞥了眼滿地的狼藉,便轉身離開。
“既然我的未婚妻已經發話,那接下來就勞煩雲小姐了。”
既然他把一切都丟掉了,我是不是也不必再留戀了?
我徹底脫力,跪倒在地。
眼淚滴落在畫稿上,鮮豔的色彩瞬間被暈成了黑色。
我心疼擦幹畫上的那滴淚。
可紙上的水點卻越來越密集。
我抬頭望著陰翳的天。
暴雨已至。
懷裏的畫稿也糊成了一團。
就像是,要我把記憶也一同還回。
“聽說你畫藝了得,這個,也得還我哦。”
雲昭昭的細高跟踩上了我的手。
指骨斷裂的疼痛錐心刺骨。
意識徹底模糊之前,我想起了陸明逸當初的答案。
“叱吒風雲的陸家大少爺對婚姻那麼憧憬呀?就不怕我把你套牢?”
“因為對象是你,隻要對象是你。”
對。
如果我非我,一切都會不一樣。
那我,憑什麼要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