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要我剜了子宮,與他一同清修,此生不問紅塵俗事。
三年後,他卻抱回一雙兒女。
說是天意垂憐,要我視如己出,悉心教導他們成材。
我頷首應允,從此操持府中庶務,教導兒女詩書禮儀。
十五年後,他們一個金榜題名,一個進宮麵聖。
侯爺笑意盈盈,遞給我一份文書,要我將名下所有田產,盡數轉到兒女名下。
我接過來,就要提筆畫押時,母親一把將我扯到一旁,“雅芝,這兩個孩子來曆不明,你可千萬不能把侯府的家底都給了他們啊!”
我神色淡淡,“母親放心,女兒自有分寸。”
母親急得跪倒在地,哭天喊地,求我莫要再當冤大頭。
父親見我執迷不悟,氣得一巴掌扇在我臉上,怒罵,“你這個敗家的東西!莫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我置若罔聞,提筆簽下了字。
秦遠峰見狀得意地放聲大笑,隨後親昵地摟住一個女人的腰肢.
女人輕蔑地看了我一眼,將一份休書甩在我的麵前,“莫雅芝,多謝你替我們照顧了遠峰和孩子這麼久,現在,該是我們一家團聚的時候了。”
1.
十餘年前,口口聲聲說要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秦遠峰,突然帶回一對兒女。
姐弟倆皮膚黝黑,但一見到人就甜甜地笑,著實惹人喜愛。
秦遠峰說是從城外破廟裏撿來的孤兒,無父無母,怪可憐見的,要我好好待他們。
從此,我便成了兩個孩子的娘,一把屎一把尿地將他們拉扯成人。
十五年後,他們出人頭地。
當我準備將所有田產轉讓到兒女名下時,父母和親朋好友都勸我三思,要給自己留條後路。
可我充耳不聞,執意將田產轉給了那兩個孩子。
拿到田產轉讓書的那一刻,秦遠峰抑製不住內心的狂喜。
他得意地哈哈大笑,隨後箭步走到人群中,摟住一個美豔的婦人,走到我麵前,他們遞給我一份休書,要我淨身出戶。
我隻覺得腦中嗡的一聲,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要知道,當年為了能與他一心一意清修,我可是自願喝下了絕子湯,斷絕了生育的可能。
這些年來,我更是將侯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
在京城內外,誰人不知我莫雅芝是個賢良淑德的主母?
此刻,看著那份刺眼的休書,我怒火中燒,指著他們的鼻子,聲嘶力竭地吼道。
“秦遠峰!原來,你早就和白氏那個賤人勾搭在一起了!”
那白氏原本是府裏的一個丫鬟,生得一副狐媚子模樣,最會勾引男人,現在已經爬到了秦遠峰身邊,成了他的心腹。
白氏掩唇輕笑,一臉的得意,“莫姐姐,你別生氣嘛,你既然愛侯爺,就應該成全他和我的幸福啊。”
秦遠峰也一臉的不耐煩,“快點簽了吧,磨磨蹭蹭的,給誰看呢?”
我和秦遠峰青梅竹馬,他出身寒門,家境貧寒。
平日裏連飯都吃不飽,經常一個人躲在書院裏啃硬邦邦的饅頭。
因為營養不良,那時的他麵黃肌瘦,衣衫襤褸,看起來十分可憐。
有一次,他餓暈在了貢院門前,是我把他背到醫館。
知道了他窘迫的處境,我心生憐憫,便開始偷偷資助他。
後來,我們互生情愫,便順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莫夫人也太慘了吧?剛把田產轉給那兩個孩子,侯爺就翻臉不認人了,真是狼心狗肺啊!”
“聽說他們當年可是說過要一同清修的,結果侯爺後來抱養了兩個孩子。”
“今日的慶宴,恐是鴻門宴啊!”
“我懷疑那對龍鳳胎根本就是侯爺和那個狐狸精生的孽種!”
“這還用懷疑嗎?擺明了就是啊!否則侯爺怎麼會迫不及待地讓莫夫人轉移田產?”
“莫夫人真是太可憐了,被這對奸夫淫婦算計得死死的!”
2.
來參加慶宴的眾人,麵對這等變故,紛紛交頭接耳。
我娘淚流滿麵。
“雅芝,你看,你中了他們的圈套了!”
“我和你爹早就說過,這秦遠峰狼子野心,居心叵測,接近你都是為了咱們莫家的家業!”
“還有那對龍鳳胎,來曆不明,讓你留個心眼,你偏不聽!”
我爹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我罵,“我莫家怎麼出了你這種不肖子孫!為了個男人,連祖宗基業都拱手讓人!”
四周嘈雜不堪,我低頭看著那封休書,沒人瞧見我嘴角的冷笑。
“莫雅芝,你也別怪我。我是個正常的男人,你當年喝了絕子湯,不能生育,我總得找旁人為秦家開枝散葉。”
秦遠峰試圖解釋,想為自己的背叛尋個由頭。
我笑了,“當初是你說隻要我一人,此生效仿神仙眷侶,無需子嗣,勸我喝下那湯藥!為了你,我才斷了做母親的念想!”
“那是以前!如今你不能生,我想要自己的骨肉,自然隻能找念念......”
白念念點頭附和,“是啊,姐姐,女子不能綿延子嗣,守著這潑天富貴,將來又能傳給誰呢?”
宴廳裏,眾人聽了,竟也默默點頭。
娘想起過往,對著秦遠峰泣不成聲。
“你出身寒門,家裏窮得揭不開鍋,連束脩都交不起,日日在書院角落啃冷饃,還有你老娘重病沒錢醫治,若不是我們雅芝接濟你們母子,你們早就沒命了!”
“當年你們成親,我們莫家沒要你一文彩禮,反倒陪嫁了京中幾處旺鋪、城外良田百頃!”
“你愛吃那道糖醋小排,雅芝便請了名廚來府上,自己也洗手作羹湯,你那不成器的弟弟在鄉下潦倒度日,還是雅芝她爹開口,讓他來京中鋪子當了個管事,年俸上百兩!”
這一瞬,我們三人都陷入了回憶。
娘喃喃道,“我們莫家待你不薄,你竟如此恩將仇報,奪我莫家產業!”
沉默片刻,秦遠峰笑了,“嶽母大人,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
他看向我,“好了,莫雅芝,這休書你還要看到何時?”
“就算你不畫押,也沒用了。”
“家產地契你都轉到孩兒們名下了,咱倆剩下的,也就這幾千兩銀子和些許首飾物件。”
“看在你為我秦家犧牲這麼多的份上,這些就留給你,夠你下半輩子嚼用了。”
3.
四周賓客聽完,紛紛低語,“是啊,若不是莫家,他秦遠峰和他老娘早沒命了,哪有今日風光。”
“隻能說莫家有眼無珠,養了條白眼狼。”
“如今他還這般得意忘形......”
聞言,秦遠峰更是得意,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啪——
突然,我爹疾步衝過來,狠狠一巴掌甩在他臉上!
“畜生!”
家產被奪,女兒又被哄騙喝下絕子湯斷了香火,我爹氣得目眥欲裂。
“反了!來人,抓住這老東西!給我打!”
秦遠峰臉上掛不住,一揮手,幾個膀大腰圓的家丁就衝了過來,凶神惡煞地將我爹圍在中間。
這幾個家丁,在宴席開始前,還點頭哈腰地幫我爹引路奉茶。
“你們敢動我?”
“有何不敢?你以為你還是誰?”
家丁們被爹的餘威懾住,一時不敢上前,可白念念卻尖叫著衝過來。
“老不死的!”揚手就給了我爹一耳光。
我爹當場懵住。
他好歹也是堂堂皇商莫家家主,結交的都是京中權貴,何曾受過這等當眾羞辱!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我爹氣得就要發作,被我死死拉住。
“太過分了!連莫老爺子都敢打!”
“莫老爺子樂善好施,修橋鋪路,捐資助學,不知積了多少陰德,如今竟被這等小人欺辱!”
“要怪也隻能怪他女兒拎不清,為了個男人,甘願喝下絕子湯,她難道不知女子一旦如此便再無回頭路,男人卻到老都能納妾生子嗎?”
“真是敗家女!我要是有這種女兒,早一巴掌拍死了!”
“這對奸夫淫婦,就該拉去沉塘!偏偏,他們如今反倒成了這京城新貴......”
四周的人義憤填膺,對我指指點點,矛頭也直指秦遠峰。
“鬧夠了?”
秦遠峰環視四周,眾人被他眼中的狠厲嚇住,頓時噤聲。
他看向我,“莫雅芝,你畫不畫押?給句痛快話!”
“我畫押。”
休書寫得簡單,除了那幾千兩銀子和些細軟,我莫雅芝算是淨身出戶。
我蘸了印泥,在那休書末尾,重重按下了自己的指印。
秦遠峰一把奪過休書看了看,一顆心徹底落定,譏諷道,“好好好,莫雅芝,多謝你,為我們一家三口送上這潑天富貴,幾輩子都享用不盡!你可真是我們的大恩人呐!”
白念念得意地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姐姐真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定要好好敬姐姐一杯!”
我笑了,且看你們能笑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