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遊戲軟輔，被策劃刪除後穿進現世。

設計創造我的東方宇，讓我喚醒他的植物人初戀。

我耗光血條死亡後，東方宇還在讀秒等我複活。

但他忘了，這裏是現世。

我也僅有這一條命能還給他。

1.

《秘境》遊戲上線一周年之際，策劃為拉升熱度啟動低人氣角色重塑計劃。

在近百位遊戲角色人氣投票中，輔助溫莎倒數第一，是首位被刪除重塑的角色。

重塑歸來溫莎還是溫莎，但絕對不是我了。

我被踢出遊戲世界，遊蕩過很長一段時間，在混沌的數據空間，我身為軟輔沒有攻擊力也無法自保，險些被數值膨脹機製超模的角色轟成數據碎片。

直到一束白光將我拉入現世，這裏遍布遊戲玩家，也是我的設計者東方宇所在的世界。

意識誕生之初，我隻能聽到東方宇一人的聲音，在他精心打磨我的外表時能感受到重視與珍愛。

進入現世循著羈絆，我終於見到了東方宇。

“你是......溫、溫莎？！”

我正要向東方宇屈膝行禮，他卻一把將我拉入懷中，聲音顫抖。

他認出我了！我忍不住向他訴說被刪除後這段日子的經曆。

激動之餘更多是手足無措，麵前這個滄桑潦草，因我出現而煥發神采的男人讓人忍不住心疼。

東方宇再度拉著我的手，溫度灼熱。

“太好了......有救了。”

東方宇帶我來到醫院單人病房，床上躺著一個蒼白的女孩，我看到她頭頂血條和藍條都已接近枯竭，而那模樣竟然跟我有七成像，開口時不覺就帶上抹哀傷。

“她快死了......”

“不，你能救她，這是我最後的希望了！”

我無法拒絕東方宇，隻得抬手嘗試在現世發動技能【療愈之星】，綠色的光從心口湧出如靈蛇般纏繞在施法的手指尖，最終鑽入女孩體內。

緊接著，女孩搭在小腹的手指微微一動。

東方宇拉住女孩的手眼眶濕潤，他以眼神催促我進行第二次施法，我卻隻能小心回他一笑。

“對不起，趕來這裏費了些功夫。”

“我的藍條空了。”

2.

我是沒有攻擊技能的純軟輔，就算給我上一套爆炸輸出的裝備，我也打不出傷害，隻能疊生命裝用【療愈之星】回血奶人。

因為技能機製原因，每次給隊友回血都要消耗自身的血量。

伴隨《秘境》遊戲上線一周年，角色數值膨脹，我因作用不足，模型老舊成為版本棄子慘遭刪除。

來到現世後為加速趕到東方宇身邊，我頻繁使用技能【流星】幾乎耗光藍條。

見我無法繼續使用【療愈之星】救醒女孩，東方宇短暫亮起的世界正在漸漸灰化。

“東方你忘記我的被動了嗎？藍條會跟隨我行走路程恢複的。”

我想讓東方宇開心，想看到他像初時創造出我時那般欣喜地說一句：“太棒了，我的女孩。”

可東方宇隻是低下頭，輕輕撩開床上女孩被風吹亂的劉海。

“悅悅你再堅持一下好不好？就當是為了我。”

包悅是東方宇的初戀女友，大學時期兩人專業相輔相成，東方宇早期設計的角色有不少是包悅美術加工的。

但包悅大學畢業後卻低調跟豪門二公子閃婚，東方宇失戀後渾渾噩噩一度錯失大廠機會，被同學遠遠甩在身後。

包悅結婚沒兩年遭遇車禍成為植物人，豪門給其父母一大筆錢後順利離婚。

這時東方宇出現了，一改頹廢承擔起照顧包悅的責任，在這期間設計創作的溫莎也就是我被《秘境》遊戲組看中，聘用他為《秘境》首席遊戲設計者。

我是東方宇以包悅為原型，在遊戲世界內創造出的首個替身。

他的欣喜，他口中的女孩，原來都不是我。可如果包悅沒救活呢？

“溫莎，什麼時候能進行第二次治療？”

東方宇聲音嘶啞像陣風吹熄了我心中那根自私的蠟燭，我看著自己頭頂正緩慢恢複的藍條。

“大概1-2天，但......”

“沒什麼。”

但我注意到藍條雖然能逐漸恢複，血條空掉的那一格卻遲遲沒有增長。

血條耗盡的那一刻，我會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嗎？

3.

在遊戲世界裏我有很多神裝，比如脫戰回血，普攻回血，一場戰鬥下來奶四個隊友有時還能保持滿血狀態。

但《秘境》裏的新裝備【裁決之杖】抑製了我自身和隊友的回血量，讓我徹底坐上冷板凳。

論團戰貢獻、論模型美觀我都比不了新上線的超人氣輔助，她誕生就有新皮膚，而我直至下線都隻有這身英倫風的裙子。

醫生看過檢查單子，說包悅多器官衰竭的現象有所穩定。東方宇不禁抱著我在病房裏轉了兩圈，我捏著袖口紅著臉，喊他停下的聲音隻有自己能聽到。

東方宇愉快時，我心口就像塞了團棉花糖一樣軟甜。

我在遊戲裏麵待機動作就是吃棉花糖，但其實我並不知道它是什麼味道。

東方宇要帶我回家，從醫院走出來一路上有很多人看我。

“他們以為你是在cosplay，要不我先帶你買身衣服吧。”

遊戲裏溫莎是公爵從異國領養的女孩，漆黑如墨的頭發是血統象征，高束在腦後長長垂至腳踝，一雙橙金色的眸子矜貴又玄妙。

我被東方宇帶上褐色的美瞳，跟包悅又多像了一分。

試衣間裏，東方宇看我脫下英倫長裙有片刻怔愣，就連我自己也沒想到穿入現世竟能擁有跟人類一般無二的身體，在東方宇注視下，全身都燥熱成粉紅色。

換好東方宇挑好的緊身毛衣配長裙，我轉過身提著裙擺點點腳。

“東方，我這樣穿好看唔......”

東方在吻我，那吻如治愈之果，如天使羽翼，如基地暖洋洋的生命之泉。

半晌，空氣重新鑽入肺腑，東方將頭埋在我頸間，有一滴溫熱的淚落進衣領。

“悅悅，我好想你。”

肺腑間尚帶有東方宇味道的空氣，忽然凍結碎裂，將我刺得千瘡百孔。

4.

其實我不怕死，也感覺不到疼，在遊戲中我死過億萬次遍，讀秒結束後都能複活。

但現在我會冷、會餓、會在東方宇吻我卻想著包悅時，感覺到疼痛。

兩天時間藍條恢複到足以再次釋放【療愈之星】。

我留下病房裏守著包悅的東方，獨自一人離開醫院，東方給了我很多這個世界的貨幣，他讓我有想吃的就買，想做的事就做。

可我走過一條條寬敞大街置身鼎沸之中，卻隻覺得這世界疏遠得可怕。我寧可像在遊戲中一樣尋處陰影坐下，靜靜等著玩家選我出場。

但不行，我要恢複藍條救醒包悅，我不能讓東方宇失望。

我從天亮走到天黑，直到饑腸轆轆再也走不動時，我在街角坐下休息，夜露打濕毛衣凍得發抖，我的體力還沒有恢複。

“忘了，這裏是現世，吃飯才有體力。”

我站起來身子晃了兩下，正欲循著前方亮著暖黃色燈光的麵店走去，身後陰影中傳來打鬥的聲音。

這一刻我不餓了，力氣也回來大半，我衝過去看到三個年輕學生正被五六個人圍毆。

“怎麼？輸給老子不服？”

“看這小子用溫莎嘚瑟的樣子早就不爽了，揍死他！”

地上傷最多的男孩護住自己臉頰同時，還不停找機會還手。

“忘了小爺用溫莎一挑你們五個了？”

“要是溫莎還在......我們根本不會輸！”

沒想到溫莎人氣墊底還有被需要的時候，那一刻我忘記東方宇的囑咐，隻想回應麵前之人的呼喚。

技能【流星】發動，施法範圍內我方行動速度、攻擊速度加成百分之50，敵方弱化百分之30。

局勢瞬息逆轉。

三個學生打跑那幾人後，為首那人注意到躲在拐角的我。

白日裏有陽光還不明顯，夜晚暗下來美瞳也遮不住我雙眼泛出橙金色的光芒。

“晚飯食堂菌子是不是沒炒熟？”

“我好像看見了星塵之擁——溫莎！”

5.

林若三人是隔壁高校大四的學生，也是《秘境》遊戲忠實玩家。

尤其林若首創溫莎AD暴擊攻速流，在線下各大網吧挑戰賽幾乎沒有對手。

我本來想否認，但看著林若熠熠生輝的雙眼，以及自己腳下閃爍褪去的綠色法陣，好像拿不出有力證據反駁。

我發動【療愈之星】治好林若三人身上部分傷勢，雖然再次耗光了藍條，但血條並沒有下降多少。

“不用謝，我忠實的......忠實的......朋友。”

遊戲裏同時治療三人以上會觸發特殊語音，但我不願將林若三人稱之為信徒。

為了報答援手之恩，林若三人要請我吃火鍋。

東方宇作為我的設計者，又因為包悅的原因能快速接受我的出現這能理解，可林若三人又是為了什麼？

“男大學生誰沒幻想過遊戲女角色是自己老婆。”

“嗨溫莎我悄悄告訴你，林若遊戲昵稱就叫溫莎是我老......哎呦燙！”

林若將整片紅油毛肚塞進舍友嘴中，我笑著看他們打鬧，就像回到《秘境》開服之初，玩家眼中還沒有那麼強烈的勝負欲，有時候敵我雙方會在中立區域互發表情包，打字調侃。

“溫、溫莎，你嘗嘗這個。”

林若將小碟子推到我麵前，裏麵是隻晶瑩雪白的兔子，他說是特意給我點的布丁。

兔子布丁入口即化，隻在舌尖留下抹溫柔的甜意。

“這個是不是比棉花糖好吃？”

林若問完見我搖頭，麵露氣餒，我正想告訴他搖頭是因為還沒吃過棉花糖無法對比味道時，身上響起道音樂聲。

是東方宇打來電話催促回家，臨走時，林若在兩位舍友推搡下攔到我麵前，要加微信。

我不知道什麼是微信，但告訴了他電話號碼，林若很高興嘴角快要咧到耳根下，很像《秘境》中立區那隻觸碰回血的玳瑁。

敲開門前，我身上的輕鬆被忐忑吞沒，東方宇會不會因為我延誤救治包悅而生氣？

正想著，東方宇開門將我拉進房間按坐在電腦前，他滿臉興奮指著屏幕上我看不懂的數據。

“悅悅等不了那麼久，所以我修改了你的藍量回複效率。”

“溫莎你看看，現在藍量有多少？”

我微微仰頭，看到藍量不知不覺間已經恢複過半。東方宇是我的角色設計師，能修改我的數據並不奇怪。當他追問明天能不能救醒包悅時，我遲疑一刻點點頭。

我的血條比包悅厚，運氣好的話，應該不會完全耗盡。

我答應過林若要在線下陪他打一局《秘境》。

星塵之擁——溫莎，可從不會讓忠實的信、朋友失望。

6.

“怎麼樣？悅悅治療進度到多少了？”

“溫莎、溫莎你怎麼停下了？悅悅還沒醒......”

此時我的血條已經消耗大半，一比一耗血治療包悅也該蘇醒了，但她的治療進度卻比預想中低了近一半。

若按照這個趨勢，就算抽幹我的血也救不了她。

我中斷了第13次【療愈之星】的釋放，也顧不上額頭滾落的汗珠，第一次仔仔細細打量起病床上的包悅。

“她體內怎麼會有【裁決之杖】？！”

“什麼！”

遊戲內的裝備【裁決之杖】會讓受到的治療效果減半，東方宇也想不通為什麼包悅身上會有這件裝備。

東方宇無法移除現世人身上的裝備，也無法憑空創造裝備，得知我血條無法支撐到治愈包悅，他能修改的也隻剩下我的數據。

可當他發現沒有權限修改我的血條時，整個人近乎崩潰，他砸了電腦、砸了滿牆和包悅的合照，最後他掐住我的脖子，企圖將我銷毀。

是的，對東方宇來說，救不活包悅我就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我雙眸震顫掙紮，右手摸到玻璃碎片，企圖紮向東方宇鉗製我的手臂，可又在碰到他的前一秒手腕劇痛而止。

“你知道嗎，溫莎，你反抗不了我的。”

“在設計之初，我就給你寫入了無條件愛東方宇，以及不能反抗傷害東方宇的隱藏代碼。”

“別的玩家愛你厭你又如何，溫莎永遠隻屬於我東方宇一人。”

我的存在因他起，因他落，像潮汐對夜空中的月亮始終觸不可及。

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血條緩緩倒退，窒息蜂擁而上像要將我拖入那深不見底的裂縫。

眼角的濕潤順著臉頰滑入發間，我不僅會笑、會痛，我還會流淚了。

血條將空時，東方宇電話響了，他接起後呆站在原地許久，旋即轉身將我抱到沙發上，絕望暴戾的眸子此時看向我隻剩下偏執的溫柔，隱隱壓著瘋狂。

“悅悅死了，以後你就是我的悅悅。”

“永遠不要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