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讓我在人間乞討二十年,二十年後,給我一身劍仙修為。
我卻被一個金丹境的瘸腿老頭帶回宗門收養。
“師父,求您放我出去乞討吧,兩年時間,我就是當世劍仙了。”
“不行。”
“為什麼?”
“因為為師才是當世劍仙。”
1、
我有一個乞討簽到係統,隻要我在人間乞討滿二十年,就能獲得劍仙修為。
在此之前,我除了長生不死,根本一無是處。
從人間混戰,到大周一統天下,再到如今妖族叩關,我在人間乞討了整整十八年。
直到一名下山除妖的老道士收我為徒。
老道士名叫曹問溪,是前線退下來的老修士,瘸了條腿,金丹後期修為,是臨州矮駝子山青雲宗的宗主。
宗門裏除我之外還有兩個弟子。
大師姐肖悅,築基中期修為。
小師弟羅老實,煉氣後期。
他一開始把我帶回來的時候,我百般拒絕,甚至幾次三番想著溜出宗門,但都被抓了回來。
每次曹老頭看到我的癲樣,渾濁的眼裏都會流出幾滴眼淚,朝天怒罵:
“這狗日的世道,多好的姑娘,給她逼出癔症了。好好的家不待,一定要出去乞討。”
“孩子,你別怕,你來了,就拿這當做家。”
後來我的家沒了,一半毀在叩關的妖魔手上,還有一半毀在大周手上。
2、
曹老頭總說世道很亂,不讓我出門。
他自己則會下山捉妖,去賺點靈石供師姐師弟修煉。
山下的妖物一天比一天猖獗,修為一隻比一隻高。
從前曹老頭回來時,總是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滿臉驕傲道:
“老夫可是劍仙。”
如今他每次回來,都帶著一身傷,說話的語氣也伴有幾分尷尬:
“老夫年輕時,是個劍仙。”
直到有一天,我們青雲宗對麵建起了一座寺廟。
那群光頭收費低,效率高,還有大周女皇給的銀子做補貼,我們沒了生計。
關鍵問題在於,那座寺廟占了咱們的地。
我求曹老頭:
“師父,求您放我出去乞討吧,兩年時間,我就是當世劍仙了。然後給那群禿驢點顏色瞧瞧。”
“不行。”
“為什麼?”
“因為為師才是當世劍仙。”
“那請劍仙師父想個法子,解決一下宗門生計問題。”
“解決的法子斷然是有的!”
曹老頭想了半天,最終當掉自己的佩劍,與村民們換了些蘿卜種子。
修仙的種蘿卜,號稱劍仙的宗主當掉自己佩劍。
這個笑話傳到了對麵的寬福寺,招來了他們譏諷。
肖師姐是個脾氣火爆的,時常插著腰去與他們對罵。
小師弟就更不老實了,半夜趁著他們睡著,拿著石頭砸爛了寬福寺的窗戶。
做弟子的惹了禍,曹老頭上門道歉
回來就讓我們日後少與那些焉壞的光頭來往。
而且他大限快到了,得要閉關突破,這段時間,讓我們好好種蘿卜,莫生事端,等他突破元嬰境,再一起砸爛了他們的廟宇。
再好好燉一鍋蘿卜湯當作慶功宴。
曹老頭就這麼進了閉關的幽室再無動靜。
直到後來妖族大舉入侵,數不盡的飛劍掠過我們頭頂。
無數修士奔赴前線。
蘿卜成熟,我們打開閉關室的門,讀了他留下的信,才知道曹老頭早早奔赴了人族長城。
年輕時,他就是個熱血的修士。
妖族尋釁,他是要提劍殺敵的。
後來斷了腿,朝廷克扣了軍餉,他便從人族長城退了下來。
3、
他一個瘸腿沒劍的修士,跟著一支民間隊伍趕赴前線。
三個月後,青雲宗收到了一封家信。
曹老頭死了。
前線缺兵少糧,大周女皇陛下在後方寵幸麵首不問國事。
她對不起人族長城上廝殺的將士。
六萬修士,不到半年,沒了四萬。
我的師父曹問溪也在這四萬人裏麵。
所有人都退了,他沒退。
帶著一支走不動的殘軍據守人族長城。
對麵修士大軍,金丹境不如狗,元嬰滿地走。
我也不知道他哪裏來的勇氣,撿起地上的劍,支著身子,一個人走上了城牆。
死前還在很中二地喊著:
“大周矮駝子山青雲宗劍仙曹問溪在此鎮關,誰敢上前?”
我的師父死了,後來才知道,是女皇派人殺的。
他的屍首被掛在人族長城上築了京觀。
院子裏的白蘿卜熟了,他終究是沒能等到。
他在心中最後一個心願就是希望我們能贖回他當掉的那柄劍,為他立個衣冠塚。
但青雲宗已經沒有錢了,除非能要回被寬福寺霸占的那塊地。
師弟羅老實去跟他們理論,結果被打了出來。
肖師姐知道自己不是他們對手,趁著夜色,離開了青雲宗。
她說要去前線帶回師父的屍首。
她一個築基期的女子,尚有勇氣如此。
我不知為什麼對麵寬福寺的幾個光頭狗夫還有臉來偷我們院裏的蘿卜。
我沒有修為,小師弟擔負起了保衛蘿卜的重任。
他說師父這個當世劍仙都去保衛人族長城了,那他這個弟子保衛蘿卜肯定不是問題。
師弟還跟我說,等肖師姐尋回師父屍首,自己也打算去人族長城闖一闖,留個名號。
我很疑惑,勸他:
“你一個築基期的去了,能有什麼用啊?”
羅老實卻說:
“肖師姐是女子,尚有如此膽識。我這個做師弟的,怎麼不能去試上一試了?”
“師姐,你說我等戰事平息了,就跟她表明心意怎麼樣?”
我捂住了他的嘴。
羅老實心悅肖師姐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隻是沒有戳破而已。
但這種話總給我一種不吉利的感覺。
師姐回來的時候,隻剩下最後一口氣,她死死將師父的腦袋抱在懷裏不肯鬆手。
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好肉。
小師弟心悅她許久,但隻能眼睜睜看著師姐死在他麵前。
當天晚上,他對著師父和師姐的墓哭了好久,仰天怒吼:
“天殺的妖族,小爺我來找你們報仇了!”
這句吼叫,驚擾了來偷蘿卜的寬福寺僧人。
小師弟怒上心頭,與他們纏鬥,被打成了重傷,不治身亡。
一個青雲宗,三塊墓碑,埋著我的家。
4、
還記得以前師父總是帶著一身傷回來。
我們任務分工明確。
大師姐給他洗去衣服上的血漬。
小師弟為他在傷口上塗抹香灰。
我對師父的態度是最差的,因為我時常怪他阻止了我乞討打卡的計劃,但我還是會為他燒上盆熱水。
那會我還會叫他曹老頭。
我在院子裏坐了好久好久。
想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我沒有修煉的根骨,曹老頭便說要等戰事平定為我尋個好夫家,他不止一次牛氣哄哄說過:
“我曹問溪的弟子,該讓世上最風光的男子相配。最差最差,也得是大周皇子!”
他們說孩子受委屈的時候會想長輩,我也不例外,尤其是麵對寬福寺的光頭狗夫上門挑釁。
我被他們踩在腳下,隻能眼睜睜看著師父的墓碑被拔出,他好不容易安息的屍首被那些畜生挖出來。
大師姐和小師弟的屍體也被他們挖出,吊在房梁上。
“一個破道觀,占了矮駝子山那麼好的地方,活該都死在妖物手裏。呸。”
那個元嬰期的主持捏著我的腦袋,嘴裏罵罵咧咧。
我感覺自己的腦袋快要被捏炸了,但還是沒有示弱,朝他吐了口唾沫,還嘴道:
“你若還是個男人,就上人族長城跟妖族掰掰手腕...”
話說完,眼前主持仿佛聽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話。
“嗬,嗬嗬,人族長城,哈哈哈。狗屁人族長城。”
“女皇陛下早將人族長城割給了妖族,平息掉戰事。如今的人族長城,改叫妖族長城了。”
他身上的袈裟分明鑲著金線,本以為世道好了起來,未曾想還是一片狼藉。
我被丟下矮駝子山,心中悲憤不堪。
青雲宗一門的慘死,四萬定邊修士的慘死,在這個女皇手中成了一紙笑話。
此時山下城內,哀嚎遍野,屍山血海。
每個人的眼裏都泛著嗜血的紅光,緊緊盯著路上搖搖晃晃的行人。
隻要有人倒下,便也顧不上為人的良知,上前嘶啞,吮幹每一根骨頭。
潰敗的修士,逃難的流民,將整個大周裝飾成了人間煉獄。
這是我兩年以來第二次下山。
直到此時,我才知道師父將我們師兄弟三個保護的有多好。
雖然條件艱苦,但不至於淪落到茹毛飲血的地步。
現在的我沒了家,沒了牽掛。
便再次拾起路邊破碗,開始我的乞討簽到。
兩年,隻要兩年,我就能成為舉世矚目的劍仙。
5、
這兩年時間內,妖族再次蠢蠢欲動,頻繁襲擾大周邊境。
這一回,願意主動請纓的修士少了很多。
頭頂再無呼嘯的飛劍。
女皇丟掉的不僅僅是人族長城,還有大周子民心中的長城。
上百萬的雪花銀從戶部流出,建設的不是邊防,而是寺廟佛像。
看著寬福寺新建的琉璃巨佛,我想到了當初青雲宗丟了腦袋的祖師石像。
我們三人都勸過師父,讓他去尋個石匠,給祖師爺修個腦袋。
但得到的回應往往都是:
“祖師爺是無相的,今日可以是你,也可以是我。與其修繕這死物,不如換些糧食,吃飽咱們的肚子。”
可大周的女皇怎麼就想不通呢?
她寧可修繕這等死物,也不願填飽百姓的肚子。
我想,我要去的地方,除了寬福寺,又多了個金鑾殿。
當我拿著破碗討得最後一個銅板時,係統的聲音終於在我腦海中響起:
“叮,恭喜宿主乞討簽到二十年,獲得劍仙修為。”
刹那間,五色霞光自我頭頂衝天而起。
天邊紫雲翻騰而來。
至此,劍仙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