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潮濕的石壁上凝結著水珠，在火把映照下泛著暗紅的光。

陳凡提著食盒走在天牢三層的甬道裏，腳步聲在幽深的走廊中回蕩。

他刻意放慢了腳步，感受著體內新近突破的力量——那股如涓涓細流般在經脈中遊走的真氣，讓他能夠感知到周圍囚犯的氣息波動。

不遠處的那間牢房裏的存在感尤為強烈。

那是王五的牢房。

之前，陳凡修為低下，王五實力高強，淬體境的他，為了保命，自是盡一切可能，避免與王五正麵接觸。

但，突破到了煉氣境之後，形勢就又有不同。

憑借著體內的龍象真氣，麵對煉氣境武者，陳凡已經有了些許自保之力。

王五這個‘特殊’的犯人，自然就重新回到了他的視線之中。

經過上一次的事情之後，王五被重新束縛，關押了起來。

自那以後，天牢加大了對王五的監視，王五也因此變得老實了不少。

但，陳凡心裏清楚，所謂的老實，不過是暫時的而已。

王五自損修為，來到天牢之中，必然有他自己的目的。

在目的達成之前，他絕對不可能善罷甘休。

陳凡在鐵柵欄前停下，從食盒中取出一個粗瓷碗和兩個黑麵饅頭。

碗裏是稀得能照見人影的菜湯，漂浮著幾片發黃的菜葉。

“吃飯了。”他聲音平淡，眼睛卻緊盯著牢房角落的陰影。

鐵鏈嘩啦作響，一個佝僂的身影從黑暗中緩緩挪出。

王五的頭發已現灰白，亂如蓬草，臉上皺紋縱橫，唯獨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像是兩簇永不熄滅的火焰。

“小陳大人今日氣色不錯，莫非是修為又有長進？”王五咧嘴一笑，露出幾顆發黃的牙齒。

他的聲音沙啞如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

溫和的態度，就好像他之前從未刺殺過陳凡一般。

陳凡心頭一凜。

心道這老狐狸果然察覺到了。

他不動聲色地將食物從柵欄縫隙推進去：“承蒙關心，不過是昨夜睡得安穩些。”

以往他來時，這王五基本都躲在黑暗之中，盤膝打坐，都不肯抬眼多看陳凡一下。

今日，王五卻出乎意料的健談。

王五沒急著去拿食物，而是盤腿坐在地上，鐵鏈在他腳踝上繞了幾圈。

他抬頭直視陳凡：“老夫昨夜做了個怪夢，夢見一隻雛鷹站在懸崖邊，背後卻有條大蛇的影子。”

陳凡的手指微微收緊，聽得出來，這是江湖黑話，雛鷹指新人，大蛇則代表背後勢力。

王五在試探他的來曆。

“夢境虛幻，何必當真。”陳凡輕聲道，“倒是前幾日聽人說起，有人在西山見到一隻鸞鳥，正在捕食一條水桶粗細的大蟒蛇。”

王五眼中精光一閃。

西山是“血鸞教”的勢力範圍，鸞鳥更是血鸞教的圖騰。

陳凡這話明顯是暗示自己與‘血鸞教’有關聯。

“有意思。”王五慢慢撕下一塊饅頭，放入口中咀嚼，“小陳大人在天牢當差多久了？”

“一年零三個月。”陳凡答道，同時悄悄運轉功法，感知王五的氣息波動。

隱隱地，他似乎能夠感覺到對方心中的警惕，猜疑，還有一絲莫名的興奮。

王五忽然壓低聲音：“老夫年紀有些大了，卻是忘了些東西，不知月照孤峰影自斜，下一句是什麼？”

“這八成是王五背後宗門的接頭暗語！”

陳凡心頭劇震，但麵上不顯。

他假裝思索片刻，搖頭道：“閣下高看我了，陳某一介小小獄卒，哪裏懂那些詩詞雅調？”

王五盯著他看了許久，忽然大笑：“哈哈哈，小陳大人說笑了，你的敏捷才思，靈活應變，王某先前可是多有領教。”

陳凡道：“閣下見笑了，之前的那些，不過是在下是為了保命，急中生智的一點小伎倆而已，上不得台麵。”

王五不置可否，端起菜湯喝了一口，“正所謂窺斑而知豹，小陳大人謙虛了，以小陳大人之修為、才智，本該是做大事的人，委身在這暗無天日的天牢之中，做個獄卒，實在是屈才了。”

陳凡心中暗笑。

這老狐狸分明是想要從他的口中套話，旁敲側擊地打探他來天牢的目的。

他會如此，多半是心中已經有些相信了陳凡先前的誤導。

對此，陳凡自然不會點破。

陳凡道：“哈哈哈，什麼才不才的，這年月，有口飽飯不容易，不過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至於旁的事情，縱使看見了，聽見了，也隻當是沙迷眼，耳旁風。”

“嗬嗬，小陳大人說的是，”王五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道：“不知可小陳大人可曾聽說過‘九幽玄鐵’？”

陳凡瞳孔微縮，九幽玄鐵大名鼎鼎，乃是打造神兵利器的至寶，據傳隻有皇室秘庫和幾個古老門派藏有少許。

他有些摸不準，王五突然提起這個，用意何在？

“略有耳聞。”陳凡謹慎地回答，“據說此物遇血則鳴，能破天下護體罡氣。”

這些知識，自然都是原主的記憶。

王五意味深長地笑了：“不錯，更妙的是，它還能......”

他突然住口，側耳傾聽。

遠處傳來獄卒交接班的吆喝聲。

陳凡知道今日的試探到此為止。

他後退一步：“時辰不早，我還要去其他牢房送飯。”

王五點點頭，恢複了五心朝天的修行姿態，閉眼冥想，不再說話。

轉角離開的時候，陳凡注意到，王五的雙手手腕之上，不知何時，已經多出了兩枚漆黑的玉石鐲子。

王五周身的氣脈流轉，每每運轉到此處，都會變得滯澀，遲緩。

“那是......斷靈鐲！”陳凡心道，“看來這王五與張猛之間，也不過是臨時合作，彼此之間似乎也沒有多少信任。”

斷靈鐲由特殊材料所製，可以壓製武者周身的真氣。

那張猛前腳剛剛幫助王五解開了部分封印，後腳就又給他套上了兩隻斷靈鐲，也算是過河拆橋的典範了。

陳凡離開之後，黑暗陰冷的牢房之中，王五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這小子來曆不明，意圖不明，說話做事滴水不漏，這些日子更是時時窺探，留著他，恐會影響我營救本宗長老的任務，是否要伺機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