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落雪堆積,一層覆蓋一層,一腳踩下去,竟然能沒了半個小腿,那深深的雪窩仿佛在訴說著冬日的嚴寒。
東倒西歪的棚子底下,柴火雖然堆得高高的,但仔細觀察,卻發現其中幹柴很少,濕柴和腐爛的木柴居多,根本不耐燒。
梁金濤的眼神在家中四處搜尋,最終停留在了那扇漏風的窗戶上。
那窗戶仿佛是一個張開的大嘴,無情地吞噬著屋內的每一絲溫度,讓這原本就寒冷的家更添了幾分蕭瑟。
梁金濤的心情瞬間沉到了穀底。
他剛才對趙秀芬許下的豪言壯語——要讓她和孩子過上好日子,此刻在這冰冷的現實中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眼前的景象,如同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地刺進了他的心臟,讓他覺得自己剛才的承諾就像是一個荒誕不經的笑話,充滿了諷刺與無奈。
這大冬天的,家裏煤炭沒一塊還能理解,竟然連木柴都少的可憐。
寒風透過漏風的窗戶肆意地侵襲著這個破敗的小屋,仿佛是在無情地嘲笑男主人的無能為力。
梁金濤的心中充滿了自責與愧疚,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前世的影子,那個在破舊不堪的家裏,狠心拋下趙秀芬,在小年那天,義無反顧地踏上了去香江之路的自己。
想到這裏,梁金濤的心就像被千萬根針紮了一樣,疼痛難忍。
他恨不得狠狠地給自己兩巴掌,質問自己當初為什麼會那麼自私,那麼不負責任,以至於讓有孕在身的趙秀芬過著如此艱難的生活。
趙秀芬看出了梁金濤的難堪與痛苦,她輕輕地握住他的手,溫柔地說道:“濤子,我知道你是個有骨氣的男人,現在家裏這種情況,你肯定覺得很難堪。
不管怎麼說,你肯改變,有決心讓我和孩子過上好日子,我就很知足了。
我們一起努力,讓這個家變得溫暖起來。”
說著,趙秀芬悄悄地從衣服兜裏掏出二十幾塊錢。
那錢已經被她緊緊地搓成了一團,仿佛是她所有的希望與勇氣都凝聚在了這小小的紙幣上。
“濤子,這些錢......有我跟你哥借來的,也有我偷偷攢下來的,原本是準備留著......
你拿去吧,去供銷社買點煤炭回來,後天就是小年了,咱們先把家裏弄暖和點。”
趙秀芬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哽咽,但眼神卻異常堅定,把手中的錢遞到梁金濤麵前。
望著趙秀芬手中緊緊攥著的那幾張皺巴巴的紙幣,梁金濤的心裏五味雜陳。
他深知,這錢是家裏僅剩的一點積蓄了,是趙秀芬為了養育孩子從牙縫裏省出來的。
他沒有片刻猶豫,輕輕地將錢推了回去,眼神中閃爍著堅定與溫柔。
“媳婦,這錢你留著,我有我的打算。”
梁金濤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在告訴趙秀芬,他有著解決眼前困境的決心。
“你能有什麼辦法?
家裏都成這樣了......”
趙秀芬的話音未落,就被梁金濤溫柔地打斷了。
“你去三哥家裏住幾天吧,三哥這段時間一直在學校看校,除夕下午才能回來,家裏就三嫂一個人,她最近身子也不太好,你去陪陪她,也順便給自己放個小假,散散心。
家裏的事,你就別操心了,我自有分寸。”
梁金濤邊說邊開始動手整理起屋內的雜物,一開始有點笨手笨腳,但在熟悉了自己這一世年輕的身體之後,他的動作越來越熟練。
趙秀芬望著梁金濤忙碌的背影,心中既感動又擔憂。
她知道梁金濤是個有擔當、有主意的人,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嫁給他。
在這個九十年代初的西北小村莊,家家戶戶的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他能從哪裏找到改善生活的法子呢?
家裏窮得連買炭火的錢都沒有的人家一抓一大把,難道他真的有什麼奇遇不成?
盡管心裏像壓著一塊巨石,沉甸甸的,但趙秀芬還是選擇了相信梁金濤。
她明白,自己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給梁金濤添亂,讓他能全心全意地想辦法改善家裏的狀況。
於是,她強忍著心中的擔憂,收拾了幾件換洗的衣物,便踏上了去三哥趙金來家的路。
走在落滿積雪的小路上,趙秀芬的心情複雜難言。
她既欣喜於梁金濤迷途知返,願意做回那個有責任有擔當的好男人。
同時心裏又隱隱有些不安,不敢細想得知自己懷孕的丈夫怎麼說變好就變好了。
趙秀芬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外,梁金濤把屋子就收拾的差不多了。
他來到院子裏,開始用掃帚掃積雪。
雪花依舊在空中肆意飄揚,宛如冬日裏最浪漫的舞者,卻也讓梁金濤的雙手在寒風中凍得通紅,近乎失去了知覺。
然而,這股刺骨的寒冷並未能減緩他絲毫的動作,反而激發了他內心的堅韌與不屈。
他仿佛與這片雪地較上了勁,誓要將它們一一清除。
在出了一身的熱汗之後,原本覆蓋院子的落雪就被梁金濤掃成了大小不一的好幾堆。
沒有找到鐵鍁,他便去棚子裏把架在椽上麵的木方鍁抽了出來,先把菜園跟前的雪堆鏟進菜園子裏。
前一世去了香江打拚成為成功人士之後,梁金濤以愛國商人的身份返回內陸投資,因為出身西北農村的緣故,他骨子裏對於土地有超乎尋常的熱愛。
所以重生後,他自然知道冬天把院子裏的雪轉移到菜園子裏有諸多好處。
正當梁金濤揮汗如雨,將院子裏剩下的堆幾堆雪用木方鍁往院門外的溝渠裏丟的時候。
“說我窮,道我窮,人窮幹不了窮營生,昨晚我......”
一陣走腔跑調的唱腔被寒風從遠處帶了過來。
很快,一個熟悉的身影悄然駐足,用戲謔的眼神看著進出忙碌的梁金濤。
劉土改,峽口村所有閑人裏麵都排的上號的存在。
平日裏總愛東遊西逛,尋找著各種樂子。
見天生一副破鑼嗓子的閑人沒有“請”來梁金濤,便自告奮勇過來。
於是劉土改就看到讓他大感驚訝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