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血室冷光燈晃得葉眠眼暈。
顧淮站在她的床邊。
“你居然給我下藥?!”葉眠虛弱地怒聲質問。
她掙紮地想起身,卻發現自己虛弱的要命。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她的身上插著發青的針孔抬頭,輸液架上已經掛著六袋暗紅血漿。
葉眠控製不住地吼出了聲,“你對我做了什麼!?”
顧淮平靜地解開她止血帶:“小瑩RH陰性血庫存告急,隻有你的血能她。”
葉眠不可置信地瞪著他:“她飆車你抽我的血?!”
“我會給你......”
她嗤笑一聲,“你又要給我補償是吧?”
“你真以為誰都稀罕你的補償是不是?”她猛地拔掉輸液針,鮮血順著手背流下。
“顧淮,你讓我覺得惡心!”
顧淮的瞳孔明顯地震了震,葉眠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還有......這種詞語。
看到他的詫異,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緒,一股腦地將這些年受的委屈傾瀉而出。
“我葉眠有和你顧淮無冤無仇!你憑什麼這麼對我?”
“回答我!你既然那麼喜歡她,為什麼要和我在一起?”
“我隻不過喜歡上一個人而已,為什麼會過的這麼慘!”
她號啕大哭,哭的可憐又淒慘。
顧淮聽了她一連串的質問,胸口越發煩悶。
他突然想起她在電話裏的怒吼。
“我再也不會喜歡你了。”
他試著想了想,如果葉眠再也不喜歡他了呢?
還沒等顧淮想清楚,他口袋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他接通電話,那邊的聲音傳來:“顧先生,您一直想給江小姐約的那位醫生現在在您辦公室,您要現在過去嗎......”
顧淮嗯了一聲,而後掛斷電話。
他收起手機,看向葉眠。“我要現在有事,不能陪你了,你自己先冷靜一下。”
他轉身離開,沒幾步又頓住,再次開口:“放心,婚禮的事,我會做到,照顧你一輩子的事,也不會食言。”
說完,他推開門,加快腳步離開。
葉眠無聲地流著淚,她死死扣住那個留下的針眼,她要自己記住這份疼痛。
讓她再也不敢對顧淮還留有一絲念想。
葉眠拆掉紗布時,鎖骨處蜈蚣般的縫合線還滲著血珠。
手機彈出移民局短信——M國永居簽證獲批。
終於,她可以離開這個讓她傷心的地方了,迎麵而來的春風擦去了她眼角最後一滴淚。
葉眠把行李箱搬到車上時,手機彈出特別關注提醒。
是顧淮發來的,“下午三點我沒會,陪你試婚紗。”
這倒是提醒了她,在離開前,她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幹。
葉眠到婚紗店的時候,江婉瑩已經在店裏了。
她正頤指氣使地指揮著店員“等下我嫂子來的時候那幾件好看的全都藏起來。”
被我當場撞破,江婉瑩也一點不慌。
反正被愛的人,有恃無恐。
我也不裝了,直接開門見山,“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要麼你承認是自己撞的人,然後明天替我試穿你夢寐以求的婚紗。”
“要麼我自己去曝光,我們鬧一個魚死網破。”
“你......”她愣住了,隨機警惕起來,“你怎麼會這麼好心?”
葉眠嘲諷道,“我可不想拆散有情人。”
“你什麼意思?”江婉瑩的心跳聲快的吵人。
葉眠輕笑出聲,“沒發現他一直珍藏著你們的每張照片嗎?而且,你的照片也是他每個夜晚入睡的良藥。”
“你仔細想想,他看你的眼神什麼時候清白過?”
江婉瑩的銀匙撞響杯壁,想起顧淮總用“瑩”給項目命名,卻從不說那個“瑩”是誰。
愣了好久,她終於想通了一切,毒藤般的情緒順著血管爬上瞳孔。
江婉瑩激動地捏碎了咖啡杯把手,立馬起身就要去找顧淮。
“你現在走了,我就當你是同意了。”
江婉瑩回頭,眼神驟冷,“你最好不要食言,不然,你知道我犯起病來什麼都幹出來?”
葉眠起身拍了拍灰,“放心,我以後不會再出現在顧淮麵前。”
她冷冷掃了她一眼,“至於你。”然後緊緊攥起江婉瑩的衣領。
“要是再敢碰我一下,我絕對會讓你吃一輩子牢飯。”
江婉瑩被她嚇得後退了一步。
葉眠抽了張紙擦完手,就踏著新買的高跟鞋離開了。
登機前。
葉眠看著馬上要的廢棄號碼上發來的最後一條信息,“我到了,你在哪?”
她沒有回複,隻是平靜地拆卡,裝卡。
從今以後,山高水遠,願不再相見。
顧淮終於和醫療代表談好了合同,他看了看時間,兩點四十,現在過去婚紗店正好。
他坐到車上。
助理遞過來一張照片,語氣小心翼翼,“顧總,這個是上次洗車時發現的。”
“雖然您說過車上多餘的東西都要扔掉,但是這張照片我覺得您還是留一下吧。”
顧淮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下次不要再自作主張。”
他伸手接過那張照片,照片上的是葉眠。
準確來說是之前的葉眠。
顧淮的指尖蹭過照片上穿酒紅露背禮服的葉眠——她在留學時,在巴黎酒會上仰頭大笑,手中香檳杯斜傾。
這個恣意如野薔薇的身影,與記憶中蜷縮在病床上那個吞止痛藥的葉眠重疊。
他突然覺得心中一陣刺痛。
那時的她,像枝頭最豔的海棠,連發梢都沾著晨露的傲氣。
可後來呢?
後來她和他在一起後,她不再佩戴誇張的飾品,不再腳踩恨天高,甚至不再嗔怪他袖口沾脂粉。
無數個卑微軟弱的葉眠正在他腦海碎裂:蒼白的、瑟縮的、攥著止疼片對他傻笑的......
剛剛打開的窗戶突如其來的一陣大風卷走了那張他沒拿穩的照片。
他反應過來急忙想抓住,可最終隻抓了個空。
他心中湧起一種不詳的預感。
半個小時前給她發的信息,到現在也沒有回複。
顧淮不自覺開始翻看起與葉眠的聊天記錄,他好像很少回她。
可她的語氣總是那麼活潑,就像一團熱情的火,他幾乎可以想象到她說那些文字時的表情。
顧淮指尖懸在“QAQ”的貓爪表情上——這是她最後一次用顏文字。
到後來,她甚至再沒有發過超過三行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