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夜晚充滿了燈紅酒綠的迷幻感,寫字樓裏的燈光次第亮起,像給鋼鐵森林綴滿了永不熄滅的星子。
林小滿縮在出租車後座,膝蓋抵著磨破的帆布包。
車窗漏進的風卷著尾氣,嗆得她喉間發緊,就像周然每次說謊時,那些甜言蜜語堵在胸口化不開的滋味。
車緩緩停在一棟豪華建築前,她望著旋轉門內折射的水晶燈光,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帆布包拉鏈頭。
“宴回首,這好像我小說裏的名字。”
她短暫的感慨了一下,用雙手搓了搓臉,強行讓自己振作起來,也抹掉臉上殘留的淚痕。
在侍者的帶領下,她來到一扇雕花雙開門前。
碩大的木門虛掩著,暖黃燈光從門縫裏泄出來,在走廊地毯上割出一道鋒利的金邊。
林小滿的指尖剛觸到冰涼的門把手,就聽見席間傳來陣陣低笑和談話。
“師哥這杯酒,該敬我們未來的合作吧?” 葉曦的聲音裹著甜膩的尾音。
她忽然瞥見門縫裏的身影,尾音驟然收進齒間,瞳孔微微一縮,唇角勾起不易察覺的冷笑。
推開門的刹那,林小滿的呼吸猛地滯住。
包廂裏除了蕭易陽外,竟然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周然此刻正傾身為葉曦切鵝肝,銀叉在瓷盤上劃出道道刺耳的聲響。
她這才察覺,包廂的裝修和COCO 楳發來的視頻分毫不差。
她猛地看向蕭易陽,一雙秀目像是要噴出火來。
他一定是故意的!
坐在主位的蕭易陽,此刻正轉動著酒杯,眸光冷冷掃過她那張蒼白的臉。
“林小姐遲到了。” 低磁醇厚的嗓音帶著些許戲謔。
蕭易陽翻腕看了眼勞力士手表,指尖習慣性的輕敲桌麵。
“距離我給你的半小時時限,已經超時十七分鐘。”
包廂裏的空氣突然凝固。
周然抬頭看見她,銀叉 “當啷” 砸在瓷盤上。隨即整張臉冷了下來,低沉的聲音隱隱帶著壓抑的怒意。
“你怎麼來了?你不是說去你媽那裏嗎?”
葉曦好奇挑眉,笑眼看向周然笑著問道:“這位是......怎麼看著有些眼熟。”
林小滿不知哪裏來的勇氣,看向葉曦淡淡道:“我是他妻子,林小滿。”
葉曦露出一抹驚色:“原來是小滿啊,聽周然說起過你,說你是個寫小說的。”
她的語氣甜得發黏,卻故意將 “小說” 二字咬得極重。
“師哥最討厭遲到的人,當年我們小組作業遲交,他可是讓全班重寫呢。”
她輕盈起身把座位讓給林小滿,自己則指尖輕輕劃過蕭易陽的椅背,優雅的坐到了他身旁。
蕭易陽的肩線微微繃緊,身子下意識的靠向另一側。
葉曦給蕭易陽倒了半杯紅酒,椅子往他身旁挪了挪。
“我們今天就是同學聚會,再加上周然讓我幫他找個合作夥伴,你不要誤會。”
誤會,她已經不需要這個東西了。
現在林小滿最害怕看見的並不是葉曦,她的餘光自始至終都落在蕭易陽的身上。
他和周然怎麼在一起?難道他們早就認識?
他會不會告訴周然,自己想要和他離婚,還要奪回財產的事。
一連串的疑問在她腦海炸開,信息多的讓她一下子無法.理清。
周然見她還站著,冷哼道:“還站著幹什麼?坐啊!像個呆子一樣。”
林小滿回過神,這才發現侍者已經擺放好碗筷,金邊銀底的餐具,處處透著奢侈。
這裏的一餐大概可以抵上她半個月的稿費。
她硬著頭皮被迫坐在蕭易陽對麵。
耳邊是咚咚的心跳聲,掌心更是冒了一層冷汗。她第一次體會到如坐針氈的感覺。
“你認識蕭律師?你是來找他的?”
周然的話讓葉曦也好奇了起來。
她轉頭看向蕭易陽:“師兄,怎麼回事?這裏麵的故事說來聽聽啊!”
林小滿緊張的看向蕭易陽,緊握的指甲深深嵌入肉中。
蕭易陽放下筷子,指尖輕推鼻梁上的眼鏡。
“在路上不小心撞壞了林小姐的電腦,答應賠她20萬。”
“二十萬!”葉曦驚呼,嘴角露出一抹鄙夷的笑容,“這是敲詐啊!林小滿膽子可真大,你知道他是誰嗎?”
葉曦轉頭看向周然,半開玩笑道:“你這還沒和師兄合作,就敲他一筆,以後他怎麼敢和你合作呀!”
周然本就陰沉的臉色,變得更加陰鬱。
他重重的一拍桌子,銀製餐具震得跳起:“林小滿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個寫破小說的,真把自己腦子都寫壞了吧!二十萬,是我沒給你錢還是我們家破產了?你怎麼敢說得出口。”
林小滿緊抿著唇,靜靜的看著周然數落自己。
原來那麼多年,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寫破小說的。
想起當年她興奮的給周然看自己第一份的版權合同,他笑著說寫這些酸文能賺幾個錢。
而她就是用這些錢,養活公司,養了他那麼多情.婦。
她忽然想起,自己曾在小說裏寫過這樣的場景:女主角在宴會上撕開渣男的麵具,那時她總覺得文字要足夠狠辣才能解氣。
可此刻真正坐在席間,她隻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如雷聲嗡嗡,震得她耳膜發疼—— 原來現實中的背叛,比任何小說都更鋒利,更讓人無從躲避。
口袋裏的手機不斷震動著,葉曦抬手托著下巴,歪著腦袋看著她。
林小滿深吸一口氣,側頭看向天花板處的隱藏監控。
她知道群裏的人一定在看著她。
她努力保持著平靜的語氣:“周然,結婚八年來哪一次不是我付的錢?我寫文寫到半夜三點,你連一次熱水都沒有給我到過。”
“林小滿,有事回家再說。”周然突然放軟語氣,“今兒還有外人在,我們夫妻之間的事不要影響大家。”
“周然。”林小滿的聲音異常平靜,“離開我你什麼都不是,從今天起我不會再給你付一分錢,我們離婚吧!”
“你瘋了?” 周然猛地起身,椅腳在地毯上拖出刺耳的聲響。“離婚?你以為我會怕你威脅?別忘了當年是我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