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母親節這天。

我一大早就被舅媽刺耳的嗓音吵醒。

“哎喲喂，愛馬仕啊！”

我睜眼時，舅媽已經打開了禮品盒的蓋子。

“婷婷可真孝順呀，送這麼貴的禮物，我家金寶連‘節日快樂’都不會說！”

我媽隻湊過去看了一眼就說：

“我用不上，你喜歡就拿去！”

我鯉魚打挺般起身，一把將禮盒搶了過來。

我將禮盒蓋好。

我媽頓時一臉嚴肅：

“一條絲巾而已，我平時也不戴這些，既然你舅媽喜歡，就送給她！”

我冷冷地說：

“媽，這不是送給你的。”

0

“不是給我的？”

我媽瞪著眼質問我，

“今天可是母親節！你在外麵還有個媽？”

我無語道：

“媽，我昨晚不是給過你紅包了嗎？”

“明天林總生日，這是我送她的生日禮物。”

我媽尷尬地看了舅媽一眼，祈求地說：

“婷婷，這條就送你舅媽當母親節禮物！你再去買一個！”

“不買！”

我斬釘截鐵。

舅媽猛然抬頭，瞪圓了眼睛，似乎是沒料到我會拒絕。

我不緊不慢地說：

“這款絲巾九千多，我又不是印鈔機，哪有錢再買一條？”

我媽一驚：

“九千多？這也沒鑲金子啊！難怪你舅媽說貴，沒想到這麼貴啊！”

“也就給了我兩千紅包，居然給她買這麼貴的禮物！你可真舍得！”

“媽！林總幫了我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隻用這個品牌的東西，這已經是最便宜的了。”

我媽板起臉不再說什麼。

我不爽道：

“你們進我房間不敲門就算了，還亂翻我的東西！”

“我現在要換衣服，你們能出去嗎？”

“死丫頭，就看看能咋滴！”

我媽拉起我舅媽往外走，

“走走走，吃水果去！”

舅媽的眼睛始終盯著愛馬仕的盒子，依依不舍地跟著我媽出去了。

客廳傳來舅媽聒噪的聲音：

“姐呀，你這哪是養女兒啊，簡直養了個白眼狼，給別人送這麼貴的禮物，卻不給你買。”

“今天可是母親節！那可是你的受難日呢！給過紅包也可以再買禮物啊！”

我換好了衣服，走到客廳。

舅媽一見我就捂起脖子：

“哎喲，今天風大，我這脖子吹得涼颼颼的，要是有條絲巾就好了......”

02

舅媽空手而來。

我媽還忙著給她倒水洗水果，現在又去做早餐。

她倒好，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大吃大喝。

一大盤草莓都被她吃完了。

還不死心地暗示我。

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沒搭腔。

她又轉頭對我媽說：

“姐，那絲巾真漂亮啊！我長這麼大，還沒用過這麼貴的絲巾呢！”

我媽居然破天荒的沒有回應舅媽。

我徹底鬆了一口氣。

餐桌上，我媽突然遞給我一張銀行卡。

“婷婷，這是你爸的工資卡，你拿去。”

“就你買的那個什麼馬的絲巾，去給你舅媽買一條一樣的，密碼是你舅舅的生日。”

舅媽在一旁得意地笑。

但我心寒到了極點。

我爸的工資卡，密碼卻是舅舅的生日。

我媽一向勤儉節約，隻不過她省下來的錢幾乎都接濟了舅舅家。

往年我給我媽買的禮物，也都被她給了舅媽。

我今年索性給我媽轉的紅包。

但我媽轉頭就給了我那傻子表弟。

我媽明明知道林總對我有恩，可她還是覺得我送的禮物太貴了，竟然還打算用我爸的工資卡去給舅媽買同樣的禮物。

我正惱火，舅媽突然說：

“姐，要不把卡給我，我自己去買吧。”

舅媽眼睛滴溜溜地轉，這是又打起我爸工資卡的主意了！

“也行。”

我媽一秒鐘都沒猶豫，直接把銀行卡往舅媽那邊遞。

我一次又一次被舅媽的無恥和我媽無底線的縱容給震驚到。

03

我趕忙搶過卡：

“媽！我去幫舅媽買，我有會員能優惠。正好我現在也要出門！”

“有優惠好啊！那你快去吧。”

我媽點了點頭。

舅媽也不好再說什麼。

我心裏早就憋著一股氣，我媽做的那些事，一件件堆在我心上，早就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咬著牙，攥緊我爸的工資卡，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我不會再忍了！

我開著車直奔本地最大的仿品市場。

最後僅花費99元買了一條一模一樣的“愛馬仕”絲巾。

我在外麵一直逛到天黑，才提著連我也難以分辨的橙色盒子回了家。

開門的時候，鑰匙又卡在鎖裏轉不動。

出租屋門鎖老化，需要經常滴油進去才能繼續用。

我一直想換密碼鎖，我媽卻說什麼換鎖不如把錢給她。

想到這些，我煩躁地拍門。

舅媽果然還沒走。

她坐在飯桌前，正扒拉著盤子裏的菜，一看到我就衝了過來。

我媽還在廚房裏忙碌，我爸也在路上沒到家，

可餐桌上的西蘭花炒蝦仁，已經被舅媽挑得隻剩西蘭花了。

一條魚也被她吃的隻剩魚尾。

舅媽一把奪過我手裏的禮盒，迫不及待地拆開包裝，把絲巾往脖子上一圍：

“哎呀，真適合我！謝謝我大外甥女了啊！”

“外甥女，下個月我妹過生日，你到時候給她也買一條吧！”

我媽從廚房裏探出頭，臉上堆著笑。

“是啊，婷婷，你舅媽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我們都是一家人。”

04

我微笑著點頭敷衍，心裏想得卻是搬家的事。

這時我爸回來了。

他扶了扶掉漆的眼鏡框，看到地上的盒子，又看了眼舅媽，大概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

因為往年我爸送給我媽的禮物，也都被舅媽給薅走了。

我爸黑著臉，一聲不吭地進了屋。

舅媽還不識趣地問：

“姐，姐夫看到我好像不太高興啊？”

我媽端著菜出來：

“他就那個死樣子，別理他！”

舅媽看了看我媽手裏的青菜，說：

“姐，時間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舅媽拎起橙色的盒子屁顛屁顛地走了。

舅媽走後，我媽讓我喊我爸吃飯。

我抗議道：

“吃什麼？吃舅媽的口水？”

我媽剜了我一眼。

“都是一家人！你舅媽又沒病，嫌棄什麼？”

“愛吃不吃，跟你爸一個德行！”

我爸在屋裏喊說他在單位吃過了。

我也不想再理我媽，轉身進了屋，將門反鎖。

過了兩天，我正在上班，舅媽打來電話。

“啊！！！馮婷婷！你居然敢買假貨騙我！”

隔著屏幕，我都能看到舅媽因為憤怒而扭曲的嘴臉。

“死丫頭，我的臉都讓你丟光了！我今天可是去見親家......”

我直接掛斷電話，把她拉黑。

憋了二十多年，終於讓我出了口氣！

我本可以什麼都不做，充其量被我媽一頓臭罵。

但我知道，憑我舅媽那愛炫耀的性格，一定會到處顯擺。

既然她非要讓我家當冤大頭，那我就把她的臉打腫，讓她更好充胖子！

我下了班剛一進門，我媽就瞪著眼衝了過來：

“你這孩子也太不像話了！怎麼能買假貨騙你舅媽？你舅媽還帶著絲巾向親家誇耀你！”

“要不是金寶的女朋友發現，你舅媽不知道還要丟多少人！”

一想到舅媽吃了癟的樣子，我笑出了聲。

二十多年了，我終於出了口氣。

“你還有臉笑？你幹的這是人事嗎？”

“我剛才想起來，你爸的工資卡還在你手上！你現在趕緊去買條真的，明天送到你舅舅家，給你舅媽賠罪！”

“憑什麼？”

我不想再忍。

這次我要守好我爸的工資卡。

我媽大喊道：

“就憑我們將來還得指著你表弟！”

我985畢業，一畢業就進了外企，但在我媽眼裏，我那個大專輟學的表弟依然比我強，比我有前途。

05

“啊對對對，沈金寶有本事，你以後找他養老，千萬別找我！我沒本事，也不配當你女兒，這樣吧，從現在開始，我就不是你女兒了，以後我就叫你阿姨。”

我冷笑一聲。

“沈阿姨！”

我媽衝過來，一個巴掌扇在我臉上。

“你胡說八道什麼？誰家女兒像你這樣沒大沒小，連媽都不尊重！”

“你舅媽說的一點也沒錯，你就是個白眼兒狼！”

她說完又轉頭瞪我爸：

“這小肚雞腸、自私自利的性格，都是隨了你！”

我的耳朵被我媽扇的嗡嗡作響。

我爸把報紙摔在桌上，起身心疼地跺了跺腳，揚起手作勢要打她。

最終隻是搖了搖頭，垂下了胳膊。

“沈愛睇！你怎麼對我，我都忍了，你打女兒做什麼？”

“你簡直不可理喻！”

我爸氣得摔門離去。

我也衝進屋裏收拾行李。

我媽見狀慌忙跑進來安慰我：

“剛才是媽不對，打疼了吧？媽給你煮個雞蛋敷一敷！”

我冷漠回應：

“不用了，你留著給你最愛的弟弟一家吃吧！”

過去，我總會因為我媽及時認錯而心軟。

但我現在明白了，我媽的“扶弟魔癌”已經到了晚期，她永遠不會改的。

“好，你走，你走！”

“原來你跟你爸才是一條心，我的命好苦呀！”

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

剛走到樓下，就看到我爸在一旁抽煙。

我爸以前是從不抽煙的。

一直以來我最心疼的就是我爸。

他是村裏唯一的大學生。

而我媽初中就被迫輟學進了紡織廠。

奶奶當時也是極力反對，但老實巴交的我爸被能說會道的我媽拿捏了，鐵了心要娶我媽。

我爸總說，結婚之前我媽對他特別好。

可在我看來，真正死心塌地的人是我爸。

當年舅舅相親看上了舅媽，舅媽家要求舅舅買房子。

那時我媽已經懷了我，我爸科研項目拿了一大筆獎金，正打算買房子給我們更好的生活。

沒想到我媽卻拿還未出生的我，威脅我爸。

“你要是不幫我弟買房子，我就把孩子打了！”

沒辦法，我爸還是把這筆錢拿出來給舅舅在縣城買了房，幫他結了婚。

後來他還向我媽不知廉恥的要過許多次錢，

無一例外全部賭博賠光。

而且舅舅還執著一定要生兒子！

其實沈金寶上麵還有兩個姐姐，但一生下來就送人了。

後來舅媽生了兒子，我媽不僅承包了所有費用，還鞍前馬後伺候舅媽月子，照顧表弟。

我媽甚至把我家的房子拿去抵押，給我舅舅做生意，最後貸款還不上，導致我家現在都是租房住。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媽還堅持給我舅舅交社保。

我爸不止一次提出抗議，可無論是委婉還是強硬，都無濟於事。

這些事都是在我已經上了大學，我爸才陸陸續續告訴我。

而我媽其他的扶弟魔行為，我從小都看在眼裏。

由於我爸對我的學習很上心，在他堅持不懈地耐心輔導下，我的成績一直比較好。

高考填誌願的時候，我第一次聽見我爸對我媽喊：

“我女兒辛苦這麼多年，他說不念就不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