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朝廷打仗又抓壯丁，我前麵三個哥哥都死在了戰場上，裏正允許我留在家裏盡孝。

但是我媽一哭二鬧三上吊，非要逼著我替鄰居王叔的兒子上戰場。

“你人高馬大力氣大的能扛起一頭牛，但是苗兒那孩子胳膊細的像麵條一樣，你上了戰場以後還可以當將軍，他肯定要死，況且保家衛國，匹夫有責，你就不想為國家進一份力嗎！”

我說不過我媽，裝了幹糧，就去投軍。

兵荒馬亂，朝廷昏庸，我這種沒背景的炮灰能活著就不錯了，等我九死一生終於回到家，卻看到我家張燈結彩掛著紅燈籠。

我媽穿著一身喜婆婆的紅衣服。

“我那兒子孝順，今天要成親了，以後我也是當婆婆的人了，他們兩口子肯定會早日給我抱個大胖孫子！”

我是她唯一的兒子！

她在給哪個便宜兒子辦喜事？

......

我媽親親熱熱拉著另一個穿紅衣服的年輕女子走出來，女子眉目含笑，紅著臉低著頭。

是從小和我訂了親的表妹！

難道是母親知道我今天回來，想要給我一個天大的驚喜嗎？

我這次回來，就是想要和表妹成婚。

然而我看到另一個穿著紅色新郎官衣服的男子，站在了她麵前，親親熱熱的叫了一聲媽。

“養兒不易啊，這男娃娃難養，尤其是苗兒，從小身體就不好，能長到這麼大，成家立業，我這做媽的，真的是操碎了心！”

說著我媽還掉下淚了。

村裏的老婆子老媳婦們全都和她說寬心的話。

“嫂子，沒有人比你更會養孩子了，別人都說災荒年的孩子活不成，你看你把苗兒養的多好！”

“不光長得高高壯壯的，還看書識字念了新式學堂，會說洋文呢！”

“和你娘家那邊的姑娘是早就定下親的，現在也能成家立業了，這可都是你的功勞啊！”

從前王苗像個小雞崽子，現在比我還要高還要壯，我在外麵打仗這麼多年除了會寫自己的名字，就是個文盲，他居然還念了洋學堂？

很快大家鬧著要看彩禮嫁妝。

我媽把盒子一個個打開，裏麵有房契地契，銀鐲子，金戒指，甚至還有一塊我隻在司令官領口上見過的小懷表。

眾人豔羨不已。

“嫂子，你對你兒子可太好了，這十裏八鄉都比不上你家這份厚禮呀！”

“新娘子嫁到你家，真是來享福了！”

“可惜我沒有生閨女，要不然我也把閨女嫁到你家！”

我媽把那些東西一件一件的塞到王苗的手裏。

“孩子大了就是要成家立業，這田契房契當然是要交給孩子，讓他們以後過日子，我這做婆婆的，當然要幫襯他們！”

王苗伸出雙手，喜滋滋的露著大白牙。

“謝謝媽！”

我立刻衝上去。

“別動！”

我把地契和房契的盒子搶過來，對著王苗吼起來。

“這是我爸留給我的東西，你是個什麼東西，憑什麼給你？”

王苗被我嚇了一大跳，像見了鬼一樣看著我。

“大壯哥，你怎麼回來了？”

怕我揍他，趕緊躲到了我媽身後叫我媽。

“媽！”

我媽走上前來，趕緊抱住了我。

“兒呀，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就不告訴我一聲，我能租個牛車去接你！”

“都這麼大人了，還這麼不懂事！”

“你趕緊把房契和地契給我，你去後院換身衣服，一塊吃席，今天可是你王苗弟弟娶媳婦的大好日子，你別像小時候一樣瞎胡鬧！”

我紅著眼睛，手死死抱著房契和地契。

“王苗弟弟結婚？娶的是誰家的姑娘？”

我媽把臉陰下來。

“說來話長，以後再和你說，你走了一路也累了，趕緊先去休息！”

王苗看到我媽支持他立刻招呼王家的親戚。

“房契和地契是讓我結婚用的，趕緊給我搶回來，要是沒了房子和地，我以後咋過日子？”

王家的那些壯漢立刻凶狠的朝我衝過來，我在戰場上也是殺過人的，暴吼一聲。

“誰敢！”

然後我死盯著王苗，“你竟然敢讓你家的親戚打我，還是在我家的地盤上，我看你是活膩了！”

我媽立刻拖住我，“你這孩子怎麼這樣，非要鬧的所有人都不高興才行？你苗兒弟弟今天娶媳婦，這可是大事啊！”

我真是被我媽氣笑了，“弟弟？我爹隻有四個兒子，三個哥哥上戰場戰死了，災荒年我爹為了省一口糧食給你吃，活活餓死了，你去哪兒又找了個便宜兒子，你對得起我爹嗎？”

王苗湊到我耳朵邊笑著說。

“大壯哥，你走了那麼多年，現在又黑又瘦的，村裏誰認識你是誰？你現在這麼胡鬧，就是在丟你媽的臉！”

我反手就是兩個耳光摔在他臉上。

“你和你爹逃荒到了我家，吃我家的，還敢和我亂叫！”

王苗紅了眼眶，我媽心疼的抱住王苗，“我可憐的苗兒啊！”

然後指著我的鼻子罵。

“你居然敢打苗兒，你真的是在外麵學了一身壞毛病！”

“今天苗兒結婚，我不允許任何人破壞，你們趕緊把這個不孝子給我關到後院的牛棚，有什麼事情都等過了今天再說！”

我盯著表妹的眼睛，“你要嫁的人到底是誰？”

表妹翻了個白眼，一句話也懶得說。

王苗冷笑道。

“表妹當然是要嫁給媽的兒子，我們親上加親！”

村裏吃席的人來了，我喊起來。

“我是田大壯，田大嫂唯一的兒子，我現在回來了！”

我說完以後，村裏人的目光立刻探究起來，互相問著。

“田家大嫂的兒子到底是誰啊？”

“王苗啊！”

“那王苗怎麼不姓田？”

“田家大嫂嫁給王老光棍了，我怎麼不知道？”

我媽聽到人議論她，推搡我。

“我兒子就是王苗，你不過是我災荒年給了一碗飯的叫花子，今天竟然敢和我叫板了！”

“當年你為了報恩，願意替王苗去當壯丁，現在剛回來，腦子不清楚。”

王苗抹了抹臉上沒有的淚。

“大壯哥，我一直把你當親兄弟，沒想到你容不下我！”

“我和表妹的婚事，是出生就定下的娃娃親，你想要家產我送給你就算了，但是媳婦兒我絕對不能讓給你！”

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媽，你為了王叔的兒子，讓我去上戰場送死，我從死人堆裏爬回來，就連我從小定下的親事，你也要我給了他！”

“你到底是誰的親媽，我和他到底誰是你親兒子！”

“你今天辦喜事，怎麼不通知我爸的兄弟，我的叔叔伯伯，幾個叔爺爺可是還活著呢！”

大家越說我媽和王老光棍的事情，我媽抽起雞毛撣子就打我。

“田大壯，你真的是反了天了，我養了你，我還做不了這個家的主了？”

“你這個不孝子就應該天打雷劈。”

“你還回來幹什麼！”

我的心涼的透透的。

“媽，你為了一個野種要你兒子的命？”

王家這些從外麵逃荒來的人是真的凶狠，竟然還有人去拿刀，我怒道。

“我救過司令的命，司令就在附近，你們要是在這兒殺了我，不怕司令找不到我，把你們一個個崩了嗎？”

我媽的雞毛撣子狠狠朝著我腦門打下來，砸的我嗡嗡痛。

“司令再大，大的過我的家法？”

我覺得臉上涼涼的，一摸全是血。

幾個年紀大的老人，趕緊勸著。

“田家大嫂不要打了，你是想要打死他呀！”

“災荒年間逃難到你家的人都給一口飯吃，咋現在心這麼狠呢！”

“殺人是犯法的呀！”

王苗過來踩我的臉，低下頭笑著說。

“大壯哥，你媽偏向我，你拿什麼和我爭？你們田家的地契房契是我的，你香香軟軟的表妹也是我的，而你就是一條野狗！”

我頭暈目眩，他們一群人對我拳打腳踢，一個瘦猴一樣的小女孩衝出來，擋在我身前。

“你們要打就打我吧，再打下去，大壯哥真的會死！”

這個小女孩名字叫桂芳，黃河大洪水那年和她媽一塊逃荒到了我們村，我給了她兩個饅頭，她媽就已經餓死了。

她沒地方去，我做主讓她留在我家，我媽把她當成牲口使喚，非打即罵。

我走的時候她哭成了淚人，她怕我在外麵死了。

“嬸子啊，大壯哥是你的親兒子，虎毒不食子，你難道真的要把大壯哥打死嗎？”

王苗把桂芳脖子上的一個銀墜子狠狠的拽下來。

“你這個不要臉的賤皮子，媽給了你一口飯吃，你居然偷媽的東西！”

桂芳哭著去搶，被王苗狠狠踹倒在地。

“那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物，我求求你還給我！”

我媽揪著她的領子，打她耳光。

“居然敢偷我的東西，我今天必須得打死你，打死個小偷，官府還得獎勵我！”

我知道那個小小的銀墜子，是我和桂芳一塊從她母親的脖子上取下來的，兵災裏他們全家走散，是她唯一可以證明身份的物件。

我被激出了狠勁爬起來從王苗手裏搶回銀墜子，塞到桂芳手裏，然後拉著對方的手把她推出門外。

“走，你快走！”

桂芳哭著舍不得我，隻遲疑了一下，就被王苗的親戚揪著辮子狠狠摔在地上。

“偷了東西還想跑，必須得打死才行！”

看著桂芳被打的渾身是血，我實在是忍無可忍了，立刻拔出槍，朝著天空開了一槍。

“都給我住手！”

莊戶人家哪裏見過槍，立刻都被嚇得後退了好幾步。

我趕緊把桂芳扶起來，“你沒事吧？”

桂芳哭著搖頭，我媽離我很遠，插著腰大聲罵我。

“敢拿槍對著你老娘，你個白眼狼，當初你生下來，我就應該把你掐死！”

我不想再和這些不講道理的人說一句話，拉起桂芳的手轉身就走，這樣的家不回也罷。

王苗目露凶光，“誰允許你走了？”

他吹了一聲口哨，一條大黑狼狗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張開血盆大口惡狠狠的朝著我撲過來。

桂芳嚇得尖叫了一聲。

我趕緊把桂芳護在身後，惡狗一下子咬穿了我的手腕，我手裏的槍瞬間掉下來滑遠了。

王苗連滾帶爬的跑過去拿起槍，毫不猶豫的朝我開槍。

“田大壯，你去死吧！”

桂芳嚇得閉上眼睛腳軟跌坐在地，但是預料之中的槍聲卻沒有傳來，那把槍裏隻有一顆子彈。

“空的！”

所有人都很震驚，槍裏居然沒有子彈了。

我回鄉是想要對我媽盡孝，娶了媳婦以後好好種地，好好過日子，我拿那麼多槍和子彈做什麼。

我拿這把槍回來隻是為了證明，戰場我去過了。

王苗朝著我陰測測的笑著，卷起袖子，帶著一群人朝我撲過來。

“既然槍裏沒有子彈了，那我們就一塊打死你！”

我看著手上血流如注的傷口，真是想不到，我能從死人堆裏爬出來，卻會被王苗這個敗類給打死。

這時候，院子外麵傳來一陣小汽車的喇叭聲，眾人紛紛伸頭看去，隻看到幾個穿著軍服的男人走進來。

他們手裏還帶著禮物，盒子打開以後居然是幾十根金條，農村人哪見過這樣的場麵，全都驚呆了。

“這裏是田大壯家嗎？我們司令要讓田大壯去當副官，現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