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皇商裴家的唯一血脈,但卻是女子之身。
外傳裴家的家業都是送給我那兩個童養夫的。
可他們眼裏,從來都沒有我。
我供他們上學,貼心照顧所有生活起居,換來的都是疏離和冷眼。
我以為他們生性漠然,直到我碰見他們拿著我送的銀票去為青樓花魁贖身。
“你放心,等我拿到裴家的家產,肯定讓你風風光光的當狀元夫人!”
“我連多看她一眼都不願,此生隻愛你一人。”
及笄當天,父親問我想把花球給誰。
我想起他們對另一個女子忠貞不渝,目光看向了路過的高湛。
“我仰慕侯爺已久,希望爹爹成全。”
父親愕然,“侯爺自從在戰場上丟了雙腿,就變得喜怒無常,且已經克死三任夫人,你確定?”
......
我態度堅定,“侯爺權傾天下,咱們家富可敵國,我嫁給侯爺,非常合適,我們是做生意的,富而不貴,我做了侯夫人,京中貴女也會高看我一眼。”
父親連連搖頭,“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一入侯門深似海,有無數的規矩壓著你,我給你養了兩個童養夫,全都是孤兒,好拿捏,他們一個是狀元一個是探花,都是人中龍鳳,你難道不喜歡嗎?”
我父親和母親伉儷情深,但是我母親生我時難產,血崩而亡。
多年來,他再未娶妻,房裏更是連個丫頭都沒有,唯一發愁的就是將偌大的家業給我一個女子承擔。
我是他的掌上明珠,他愛我勝過一切,但是封建王朝男子頂天立地,哪有女子拋頭露麵做生意的?
父親早早做了打算,從乞丐群中挑選了兩個男童,精心培養。
家裏所有的掌櫃都知道,我嫁給誰,誰就是裴家的姑爺,從此坐擁金山銀山,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我給父親倒了杯茶,“侯爺雖然身帶殘疾,但是父親也害怕我難產去世,我從裴家過去一個孩子,他從宗室過繼一個孩子,將來的錢權,還捏在我的手裏。”
“我下半輩子與其靠著兩個乞丐的良心過日子,不如靠著錢和權,我做了侯夫人就是一品誥命,就算是侯爺,也不敢輕易把我怎麼樣。”
父親接過了我手中的茶,沉思片刻。
“那兩個不中用的東西,既然不能討你歡心,那就把他們趕出去吧,省得浪費我裴家的糧食。”
我低頭,眼中的難過一閃而逝。
如果我說李清和蘇玉書都不愛我,還對我冷言冷語,我不願意強求。
我那殺伐果決的父親,一定會開祠堂,請家法,再陪一下列祖列宗,還有他們父母的靈位前質問他們。
“你們這麼多年吃裴家的喝裴家的,我給你們請最好的老師,穿最好的綢緞,你們就是這麼報答我的?”
“別忘了你們當初賣身葬父母,是我為你們的父母買了墳地,買了棺材,要不然他們的屍骨早就被野狗叼走了!”
“你們當年是乞丐,和野狗爭食還爭不過,要是沒要我,別說狀元和探花了,你們連我門前的兩條狗都不如!”
罵完以後還會把他們打的遍體鱗傷隻剩一口氣,丟出去,還真以為當了狀元,當了探花就能平步青雲。
做夢吧。
書房裏,父親撥弄著手中的扳指,狹長的鷹眼看了一眼李清和蘇玉書,他們倆嚇得冷汗涔涔,脊背都在發抖。
但是父親也隻是揮了揮手。
“都出去吧。”
他們倆弓著腰退出書房,好像夾著尾巴的狗,生怕惹怒了我父親不高興。
但是剛到花園。
李清立刻對著我冷臉。
“裴嬌嬌,你又和你爹說我們什麼壞話呢?”
蘇玉書冷哼一聲。
“肯定和以前一樣,有辱斯文,說我們對她態度不好,出去逛街沒帶著她,沒給她買零嘴,我是真想不明白,你嘴怎麼那麼饞呢?”
李清的臉拉下來。
“你看看你哪裏還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除了滿身的糖臭味真是讓人惡心,還讓我們捧你的臭腳,我們現在可是狀元和探花,你要認清楚自己的身份,不過隻是一個商戶之女!”
我的指甲插進肉裏,聽著他們對我的謾罵。
“你們不願意娶我,為什麼不告訴我父親?”
我父親雖然有意培養最好的男子出人頭地給我做夫君,但是他是個生意人,隻要他們可以保全他的麵子,早早說清楚,體麵離場。
必然也還會給他們一場富貴,起碼可以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讓他們出入有車馬,回家有老仆燒飯。
他們不願意離開,說白了還是放不下我裴家的富貴。
既要又要,把我當怨種。
我家晚上就連院子裏照明都用的是夜明珠,他們讀書點的是鯊魚油燈,他們的紐扣和扇墜子全都是最好的翡翠。
裴家,潑天富貴啊。
李清惱羞成怒,“你爹把我們兩個當成你家養的狗,要讓我們一輩子給你當牛做馬,我們敢說不嗎?”
蘇玉書一臉英勇就義的表情。
“我勉為其難與你成婚,但是以後與你相敬如賓,不可能會有真正的愛,我一個人犧牲就算了,你不要再為難李清!”
李清感動的快要哭出來了。
“蘇兄,可憐你要在這虎狼窩中,苟延殘喘一生,還要伺候那個老登,給那個老登養老送終!”
我看著他們兩個人對我和我父親嫌棄到這樣的地步,心裏悲傷難過至極。
他們剛到了裴家,學業進度趕不上被夫子責罰,我父親還經常握著他們的手寫字,是真的把他們當成了兒子。
我剛要開口辯解,就看到柳輕煙突然出現在我家的花園中。
她一見我就落淚往他們兩個背後瑟縮。
蘇玉書趕緊把身上的披風脫下來裹在她身上,對我斥責道。
“你不要仗勢欺人,煙煙是個善良單純的好姑娘!”
我心中悲涼。
李清和蘇玉書和我是一起長大的,我們有十年的情分,和柳輕煙認識,不過隻是短短幾個月,但他們護著柳輕煙,把我當成蛇蠍。
半年前柳輕煙被媽媽逼迫必須接客,準備懸梁自盡以保清白,李清和蘇玉書求我,拿出十萬兩銀票。
事後柳輕煙來找我,謝我的救命之恩。
當時她送了我一隻十分簡陋的青石打磨的發簪,而我回贈的是紅寶石金鑲玉頭麵。
青石就算是給我家鋪地,都嫌太粗糙。
我再三推辭,不願意收,但是柳輕煙非要往我手裏塞。
就在我不得不接過的時候,匆匆趕來的蘇玉書直接從我手裏奪走,還拽疼了我的手。
對著我破口大罵。
“柳家被抄家,她父母雙亡,就隻有這一點念想了,你居然要拿走!”
我看向柳輕煙。
“柳姑娘,請你說清楚,我對你的發簪,並無任何興趣。”
柳輕煙竟然跪在我腳下,哭著說。
“裴小姐對我有救命之恩,不過隻是區區一根發簪,就算是把我的命給小姐也是應該的。”
“您送我的紅寶石金鑲玉頭麵,我喜歡的不得了,以後一定天天戴著!”
“這青石簪子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您就收下吧,算是我的一點點報答!”
每一句話都話裏有話,搬弄是非,挑撥離間,但是偏偏這個淒淒慘慘的樣子,一下子戳中了李清和蘇玉書的心窩。
他們在我父親麵前又何嘗不是謹小慎微,生怕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就被趕出去,從此再也沒了榮堂富貴。
他們惹不起我父親,就拿我開刀。
“裴寶珠,就算你有錢,也不能這樣踐踏人的尊嚴!”
“你必須和輕煙道歉,要不然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你如此仗勢欺人,早晚會給裴家招來禍端!”
我被他們訓斥的萬般委屈,看向柳輕煙,我和她無冤無仇,甚至是對她有恩,怎能如此待我?
我親手把青石簪子還給她,誰料她故意沒有接穩。
簪子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她淚如雨下,像個瘋子一樣朝著我撲過來,對我又抓又撓。
“你根本就不想還我,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是個青樓女子,但是也不必毀掉我最珍貴的東西來羞辱我!”
李清經常給貧寒的學子送棉被和炭火,在京中有賢名,大袖一甩,居高臨下命令我。
“道歉,否則我就不娶你了!”
我父親是個商人,但是也教育我三從四德出嫁從夫,那會兒我和李清互相交換了玉佩信物,我把他當成我的天,當成一輩子的依靠。
為了不被他惱火反感,我備下重禮,親自登門道謝。
被人笑話了好長一段時間。
堂堂裴家大小姐,竟然被一個青樓女子壓的抬不起頭來。
但是柳輕煙在我麵前,總是一副被我打罵完受盡委屈的樣子,李清和蘇玉書兩個人,每次都會責罵我。
我真是花錢買罪受!
不過我已經不在乎李清了,吹了吹指甲,輕飄飄的說。
“這麼喜歡柳輕煙,別把她藏在租來的平民巷子裏,帶她去你國子監的校舍!”
聽到我的冷嘲熱諷,李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暴跳如雷。
“你要是敢對輕煙下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蘇玉書狠狠一巴掌拍在我的背上。
“觀星樓的十六顆明珠,我們已經送給青煙了,你別想了!”
李清也幫腔,“你是裴家大小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輕煙從小就被抄家滅族,這十六顆明珠應該送給輕煙!”
我瞬間火冒三丈,“我爹給我的十六顆明珠,你們送給柳輕煙了?”
觀星樓是我父親被我打造,請了無數的能工巧匠,住在樓上可以看到整個京城的風景。
更是冬暖夏涼,鬧中取靜。
建好以後將作為我出嫁以後居住的繡樓,十六顆明珠更是父親親自去東海挑選出來,也要作為我的最重要的嫁妝,點綴在我的嫁衣和鳳冠上。
居然被他們送給了柳輕煙。
我一下紅了眼眶,漠然的看著他們,隻覺得自己這些年的付出很不值。
李清被我看的頭皮發麻。
“不就是十六顆珍珠,你有什麼好計較的,你每天吃二兩珍珠粉,輕煙卻得陪人喝酒賣笑,才能得三餐溫飽。”
“你不要鬧,這樣一直咄咄逼人的沒意思。”
“等到你的及笄宴,我就對全京城的人宣布和你的婚約,你總該高興了吧?”
嗬嗬!
是他們靠著我裴家才有了今天,竟然還敢理直氣壯的數落我。
蘇玉書對我恨鐵不成鋼。
“裴寶珠,你以後為人妻,最重要的就是溫順,大度,別成天張牙舞爪的,容不下輕煙!”
“能夠嫁給李清,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一看你就和你娘一樣,是個不能生養的,李家的香火必須要有人繼承!”
“你要是生不下跟兒子來,李兄以後能賞你一口飯吃就不錯了!”
柳輕煙更是抹著淚。
“李公子,蘇公子,讓你們娶了裴小姐,真的是太委屈了,你們沒有必要被我犧牲!”
看著他們三個站在一起攻擊我,我終於下定決心。
“李清,我絕對不會嫁給你!”
他們三人麵麵相覷,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從來都不會拿婚姻說事。
李清吼叫了起來。
“你發什麼瘋,不就是想為難輕煙,吸引我的注意?”
我冷笑著,真不知道自己這些年是看上了一個什麼東西。
“我裴寶珠在此立誓,我就算是一輩子不嫁人,也不會嫁你!”
“如若有違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說完我就想走,但是卻被李清抓住了袖子,他急切的問我。
“你不嫁給我是想要禍害蘇玉書?”
“隻要你以後可以和輕煙親如姐妹,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要不然咱們倆就真的完了,我以後再也不會理你!”
我把他的手指一根根的掰開。
“我裴家和你,再無任何關係!”
從我看清楚他們的真麵目以後,我就已經有了一個人選。
清遠侯,高湛!
我們從穿開襠褲就認識了,我隻給他去了一封書信,他就答應了。
很快我的及笄禮到了,看到堂下放著裝的全是金銀珠寶的十八台聘禮,上麵還有清遠侯府的標誌。
我就放心了。
但李清和蘇玉書居然早早地坐在了主位上。
代替我爹和朝中官員還有京中富戶,推杯換盞,聊的好不熱鬧,已經以我爹的義子,還有我的未來夫婿自居了。
我瞬間火冒三丈,準備把他們趕走。
這時候,八個仆人抬著紫檀木的輿攆過來,上麵端坐著權傾天下的清遠侯高湛。
他雙腿殘疾,但風姿卓絕,沒有人敢看他的廢腿,隻是下跪行禮,他不說起來,眾人都跪著不敢動。
看到我,他臉上才浮現出笑意,朝著我招手。
“寶珠,過來!”
我也笑了,提著裙擺朝他走過去。
路過跪在地上的李清,他拽我的裙子,凶巴巴的警告我。
“你瘋啦,要當眾攀附清遠侯,那是你一個商戶之女能攀的上的嗎?”
我甩開裙擺,冷笑道。
“我就是要攀附他,我要在今天宣布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