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洗好碗,又被我媽強迫著洗了個澡。而後又被勒令在房間裏不許出來,等到吃飯了她再叫我。這裏說是我的房間,其實之前就是雜物間後來改成了臥室,隻是我工作後不經常回家,又被她們改回了雜物間。
昏黃的燈光下,淩亂的雜物在小床上堆放著,積滿了灰塵。因為不經常打掃,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黴味。我拿起一塊還算幹淨的抹布為自己擦了一把凳子,而後呆呆的坐在凳子上望著黃色的燈光微微出神。雖然在溫暖的房間裏,可卻沒來由的讓我感覺渾身冰涼。我有些後悔,也許今天我不該回來……
……
年夜飯的圓桌上,糖醋魚剛轉到我跟前,我正準備夾魚,誰知坐在我旁邊的表嫂突然捂住了她五歲兒子的眼睛。
“童童別看,你表姑身上有臟東西。”
說完,她還渾不在意,笑著往我碗裏夾了塊薑。
“小寧快三十了還不找對象,不會真打算跟死人過一輩子吧?”
我生性內斂,不善言辭。說好聽點是脾氣好,說難聽點就是窩囊。
所以,我雖然心裏不舒服卻也隻是自己憋著氣,沒有出聲反駁。
但表嫂越說越過分,最後甚至還抬起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就好像聞到了什麼怪味。一瞬間滿桌哄笑,沒有一個人安慰我,哪怕是我的父母,坐在我對麵的姑父醉醺醺的用瓷勺敲著碗邊:
“要我說,女孩子當入殮師就是晦氣!上個月老劉家孫子發燒,肯定是你從殯儀館帶了臟東西......”
話音未落,姑父手中的瓷勺“當啷”一聲砸進湯碗。
原本還算熱鬧的氛圍一瞬間轉為詭異的安靜,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噤了聲。假裝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的我,正小口吃著碗裏的魚肉。
飯桌上的氣氛越來越凝重,我疑惑地抬頭,卻看到了母親慌亂躲閃的眼神。她拽著我起身,聲音有些發顫:
“孩子不懂事,我這就讓她回屋。”
說罷也不等我有所反應,她便徑直把我拉起,拽著我進了房間。雜物間裏,我站在滿地狼藉的雜物中,心裏五味雜陳。在我媽她們的心裏,我是不是也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雜物”。
我被關進房間後,客廳內又恢複了之前的熱鬧。我靠在門後靜靜聽著,門外傳來弟弟的歡呼:
“奶奶說壓歲錢都存給我娶媳婦!我姐的錢也都是我的!”
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大人的笑聲,多麼其樂融融的一家人啊。我緩緩蹲下,抱住了自己的膝蓋。這樣的場景,讓我不禁回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從小他們就不喜歡我,因為我是女孩,無法為老溫家傳宗接代。所以逢年過節我沒有紅包,更沒有新衣服。而生了我這個賠錢貨的我媽,則經常被我爸家暴。在一次我爸酒後對我媽動手時,我哭喊著求我爸:
“爸爸,求你不要再打媽媽了。”
我爸聽後勃然大怒,冷著臉給了我一巴掌:
“你這個賠錢貨還敢說話?老子想打就打!連個兒子都生不出,沒用的東西!”
說完,他朝地上吐了口吐沫,搖搖晃晃的回房間睡覺了。癱坐在地的我看著泣不成聲的我媽,爬到她身邊想要安慰她。我小心翼翼的用衣袖為她擦去眼角的淚水,她卻以怨恨的眼神看著我:
“為什麼生的是你這個賠錢貨,就是因為你!我才會被戳脊梁骨,滾,你給我滾!”
說罷,她將我一把推開,我呆呆的愣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一如現在的我。或許對於他們來說,我本就不應該出生。
又過了幾年,我媽懷上了我弟。在檢查結果出來的那一刻,全家人都很高興。我爸從那以後也不對我媽動手了,他的目標轉向了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隻敢穿長袖,哪怕是夏天,因為如果穿了短袖,身上的傷痕就會被看到。
後來,弟弟出生了,那時我才明白,原來爸媽對孩子也不全是非打即罵,他們也有愛,隻不過都給了弟弟。隻有我,像一棵無人問津的雜草,獨自在角落裏生長。我不敢反抗他們,因為我知道,反抗換來的隻會是更加瘋狂的打罵。從那以後,我變得沉默寡言。直到前幾年我忤逆他們報了殯葬專業,他們對我的厭惡也變得格外深重,隻有在找我拿錢的時候才能想到還有我這個女兒。
我自嘲的笑笑,有時我也在想,我是不是應該結束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從小到大我乞求著他們的認可,工作後又寄希望於他們朝我要錢的時候能對我升起一些微弱的愛意。都說親情難以割舍,但現在看來一切似乎都隻是我的一廂情願,對於他們來說我始終還是那個“晦氣的東西”,隻是用來吸血的血包。
未來隻屬於自己,以後,我應該試著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