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是村長兒子,身後跟著他的表妹。
可他們也忘了我。
隻是忙著躲進了祭台後的破廟裏。
不多時,廟裏響起哼哼呀呀的聲音。
那聲音我熟得很。
當初村長兒子在破廟親我時,我嗓子裏發出的也是這種聲音。
我躺在祭台上,很想摸一摸我的肚子。
可我四肢斷了,也沒有手。
我隻能是想想而已了。
那倆人在破廟中折騰了兩刻鐘,才戀戀不舍地分開了。
那晚,全村的屋子裏都發出了那種聲音。
鹿肉讓他們癲狂。
除了吃,他們眼裏隻剩下了這檔子事。
在這動聽的喚聲中。
我的小腹逐漸大了起來。
肚皮被撐得生疼,可我卻開心地笑了。
我知道,很快,村裏的女人就會接二連三地懷上娃娃。
所以我肚子裏這個,就不會寂寞了。
......
第二日,天剛麻麻亮,我娘就奔向祭台。
一夜之間她就被滋潤得麵若桃花。
積雪蓋住了我的身子,娘把我抱了起來。
她好久沒抱過我了。
身上有了一絲熱乎氣兒,我緩緩睜開眼。
我娘拍著我的臉。
「喜鵲,你快告訴娘,昨天你嘴裏的粟米,是哪兒來的?」
我搖搖頭,不想說。
我娘一氣之下將我重新扔下。
頭撞到石台子上。
嗡地一聲。
我娘對著我破口大罵。
「怎麼養你這麼個白眼狼?要不是我讓你去祭山神,你早被你爹燉了!現在你弟快餓死了,你連捧粟米都不肯多給我們!」
她的叫嚷聲引來了村民。
大家揉著酸軟的腰聚在一起。
我娘諂媚地抓著村長。
「村長,昨天的肉真好吃,再把喜鵲扔下去一回吧,沒準過幾天,她還能帶頭鹿回來。」
她討好村長的樣子像條狗。
讓我想起了家中的大黃。
開春那會兒,大黃失蹤了好幾天。
再回來時渾身是傷奄奄一息。
他嘴裏叼著一隻野兔,討好地放在娘的腳下。
那是他追了多少日子才抓到的獵物。
自己沒舍得吃,拿回來給我娘吃。
可娘嫌兔肉太少不夠塞牙縫。
一棒子打死了大黃,跟兔子一鍋燉了。
那鍋肉把他們吃出了饞蟲。
沒幾天,我媽說二妹掉河裏被水衝走了。
當晚家裏燉了一鍋肉。
可我知道。
大荒之年沒有雨水。
村裏那條小河,早就幹了。
可我不敢去問我娘。
因為我知道,全村的女娃娃都是這樣一個個不見的。
我問多了,下一個就輪到我了。
村長覺得我娘說得很有道理。
他指揮著村裏人,想再度將我扔進山澗換鹿。
卻有眼尖的人發現,
我肚子大得像籮。
村裏唯一的一位老人,村長的爹沉吟片刻。
他說我懷了山神的孩子。
如今我是山神娘娘了。
這話將村裏人蠢蠢欲動的想法壓了下去。
他們給我換了件幹淨衣裳,請進了祭台後的破廟裏。
我渾身癱軟坐不起來。
他們用麻繩將我捆在了椅子上。
破廟年久失修,四處透風。
好處是沒有蛇蟲鼠蟻。
——因為早被人吃光了。
村長不知從哪兒找來了幾柱劣質香,像模像樣地插在缺了口的香灰碗裏。
他帶著村人朝我拜了拜,我便成了有求必應的山神娘娘。
他們求我給他們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卻忘記了,拜娘娘也是要供品的。
不過,總會有腦子靈光的人。
比如說。
村長的兒子。
我被請進破廟的那晚,他帶了碗溫熱的米湯過來。
一口口喂進我的嘴裏。
而後向我祈求。
「山神娘娘,求你給我指條能抓到畜牲的明路。」
他想娶她的小表妹,可表妹說,要讓娘家美美地吃上一頓肉才肯嫁。
我望著眼前這個從前叫我喜鵲,如今卻隻肯喊我娘娘的男子。
心裏一陣刺痛。
肚子裏那個小的踢了我幾腳。
我開了口。
我告訴他。
有個地方藏滿了粟米。
如果他能去取。
全村都能度過這個難關。
不過,走這一遭將會九死一生。
他聽後,直搖頭。
「我不能出事,我爹老了,過兩年,我還得接我爹的班當村長呢。」
我歎口氣。
「如果村裏人都餓死了,你還怎麼當這個村長。」
他思忖片刻。
「荒年總會過去的......」
他又低聲嘀咕一句,「我家又不缺粟米,缺的是肉。」
他說得沒錯。
全村的糧食都在村長家的糧倉裏存著。
不管別人會不會餓死。
反正村長家的人是餓不死。
他不要糧,他隻想要肉。
我是山神娘娘。
我得成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