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魚早早離開了宴席,借口說父親回家需要早些歸家為他接風洗塵。
實際上她對於這些宴席、吟詩作賦,本來也就沒有太大的興趣。
正如同她告訴郡主的那般,什麼京城第一才女,這些虛名也是外人賦予她的。
她想要的,從不是這些。
江稚魚前腳剛才進門,便聽到大嫂嘰嘰喳喳的吵嚷著什麼。
父親這次從邊塞歸來,帶回來了不少好東西。
大哥大嫂將最好的一件羊絨鉤花地毯留給了她。
俞蓮舟挽著她的手,笑意盎然道:“小魚的身子孱弱,給這羊絨地毯鋪在地上,這樣你赤腳在地上也不會冷了。”
“謝謝大嫂。”
江稚魚笑意淺淺的點點頭。
她的目光漸落在一襲紅袍的江父身上,父親方才去宮中述職出來,甚至就連官袍都沒來得及換下。
江父一臉慈愛的看著江稚魚:“闊別數月,我們家小魚出落的越發伶俐可人了,現在已經是大姑娘了。”
“父親,西北塞外風沙太大,天氣幹燥,女兒提前給您準備了上等的龍井備著,等著您回來好好潤潤肺,我待會去交代小廚房給您今夜燉一盅燕窩雪梨粥。”
江稚魚乖順的說著,起身便要去後院。
待到她捧著燕窩粥再度歸來時,忽的聽到屋內一陣嬉笑連連。
江父緊緊地攥著江母的手臂,滿是感慨的幽幽說道:“還真是女大不中留啊,一想到我們小魚不日將要嫁與他人成為人婦,為夫這心,便是百般的不舍啊。”
聞言,江稚魚的臉上漾著一抹笑,她漫步走進飯廳:“爹,女兒才不要嫁人呢,女兒隻想一輩子伺候在您和娘的跟前,莫不是爹爹嫌棄女兒了?”
“說的這都是哪裏的話,我和你娘疼你都來不及呢!”
江父滿是慈愛的眼神注視著江稚魚。
江稚魚趁著現在家人都歡喜異常,便試探性的開口:“我與小侯爺的婚約,本就是一場玩笑罷了,爹爹既然不嫌棄女兒,為何還要將女兒往外推呢。”
“怎能是一場玩笑呢?我與侯爺已經商定下了你和硯關那孩子的婚事,待侯府去合了你們二人的八字,不日便要擇吉時登門來提親了!”
江父輕輕地拍了拍江稚魚的肩膀,“我已經囑咐你娘,者提前備了十幾年的嫁妝,也是時候該派上用場了!”
江稚魚雙手捧著燕窩粥的手微微一抖,險些將碗裏的粥給撒出來。
濺起的湯水弄到她的手背上,她吃痛的唏噓一聲,微蹙著柳眉。
她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忐忑不安坐下,聲音極輕的開口呢喃道:“可是......小侯爺如今已有了心悅之人,還打算不日就迎娶進府,我與他若是成婚,這不是讓他難做嗎?”
“他有了心悅之人?”
江父臉上神色徒然一變,笑容就此戛然而止。
他重力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怒叱一聲:“那不還是因為你沒有能耐勾住他,從小你念書時便與他整日待在一起,如今卻讓一個煙花柳巷的女子將他給勾的魂不守舍,身為江家女,你就連這點手腕都沒有?”
江稚魚聽著父親的話,眼淚噙在眼中打轉。
一向最是疼愛她的父親,怎會在此刻說出如此傷人心的話?
她緊咬著唇瓣,努力克製著眼淚不落下來。
“如今為父正需要侯府助力,能否官升三品全要靠著裴家的權勢,你說不嫁就不嫁了?身為女兒家,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婚姻之事,自古以來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豈能由你一句小侯爺心有所屬便不作數了?”
江父氣急敗壞的站起身來,他冷睨了江母一眼:“看看你教的好女兒,現在本事能耐大著呢!”
江母似是也沒想到今日會鬧成這般局麵,連忙打著圓場:“我們小魚也是自幼時起被我們捧在掌心長大,從小嬌慣著養育的,她見著小侯爺待那女子疼惜,吃味不也是正常的嗎?”
“侯府主母豈能善妒?”
江父撂下這麼一句話,快步朝著門外走去:“不管他裴硯關是三妻四妾也好,還是流連秦樓楚館也罷,你要嫁的是小侯爺,要做的是侯府當家主母!”
聽著父親的這一番訓斥,江稚魚的心頭一陣酸澀。
她借口聲稱身子不適,就連晚飯也沒吃便回了房。
看著上方掛著的一輪皎月......
江稚魚的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兒,“月亮啊月亮,你能照見西邊,也能照見南邊,可你卻不能照映人心......”
沁兒的眼淚漱漱落下,她緊緊地挽著江稚魚的手臂:“小姐,興許老爺現在就在氣頭上,所以才這麼說,老爺和夫人一向最是疼您了,要不您回頭同他好好說說,這門婚事不是還沒定下嗎。”
“沒用的。”
江稚魚緊咬著唇瓣。
讓她最是難受的並非是這樁婚約,而是她的命運。
自她出生起,她就注定了一輩子做一個提線木偶,什麼父母疼寵,那些都是假的!
沁兒從小廚房幫她拎來了滿滿一食盒的吃食。
可江稚魚哪裏還有胃口。
就在此時,院兒外響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
一顆顆小石頭子兒隔著院牆丟了進來。
見著江稚魚不予理會,裴硯關有些急了眼,他站在院兒門口喊了一聲:“小魚兒,小魚兒!”
“他又來咱們府邸作甚!”沁兒心中對裴硯關滿是怨懟。
若不是因為他,老爺和小姐也不至於鬧了嫌隙。
他花名在外,今日還帶著那個陳圓圓出盡了風頭,今夜又來找她家小姐 作甚?
原本江稚魚是想要裝作不知情,隨便找個由頭讓沁兒將他給打發了。
哪曾想——
一襲藍袍的身影縱身一躍,從那高高的院牆上跳了下來。
循聲,江稚魚隔著窗欞朝外睨了一眼。
他如今竟這般不遵規矩禮數,閨閣女子的院牆,說翻就翻了?
不等著江稚魚站起身來,裴硯關便已然大大咧咧的快步進門來。
他拍了拍衣衫上粘帶的泥濘,甚是不悅的嘟囔道:“我方才喊了你那麼多聲,你怎麼也不搭理我?”
“我沒聽到。”
江稚魚態度極冷的坐在椅子上,她漫不經心回眸,看向了裴硯關:“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