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小姐的才學竟還比不過小侯爺的紅顏知己,這還真是......”
“郡主方才還說金粉窯裏飛出了一隻金鳳凰,我還不以為意,如今見識了陳小姐對於詩詞造詣,才發覺是我淺薄了。”
“陳小姐那一首千裏共嬋娟更是妙哉!多年來名流大家都難能作出這等詩詞,陳小姐可謂是我朝的文學泰鬥啊!”
他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著。
郡主的眸光幽幽朝著江稚魚的方向看去,她緊捏著手中瓷杯,神色耐人尋味,良久都沒說話。
直到一旁王家小姐發覺郡主神色有異,不禁小心翼翼開口提了一句:“如今江小姐與陳小姐一比較,我算是知道了為何小侯爺寧可日日流連金粉窯背負罵名了。”
“嗬。”郡主頤指氣使般的冷哼一聲。
所有人都沒覺察到她看向陳圓圓時,眸底一閃而過的一抹戾色。
一個娼妓,竟今日豔壓全場,這麼多京城貴女在此,還讓她出盡了風頭!
“江稚魚,你也不過如此麼。”
郡主陰陽怪氣般的說著,又朝著江稚魚遞去了一記意味深長的目光。
眾人都循聲朝著江稚魚看去。
他們以為,今日江稚魚先是被陳圓圓壓了一頭,接著又被郡主數落,自當是要心中不快,亦或者......
沉不住氣的隻怕是要當場發作!
江稚魚的臉上依舊是那麼一副平靜,不曾掀起半分漣漪之色。
她含笑站起身來:“我也被陳小姐的才學所折服,自歎不如。”
“江小姐謬讚了,江小姐乃是京城世家名流之後,我麼......一個不入流的出身,更沒讀過什麼書,哪裏敢與江小姐比較。”
陳圓圓漫不經心的一番話,明朝暗諷,更是將江稚魚暗戳戳貶低的一無是處!
她就算是出身再好,再如何飽讀詩書又能如何?
始終那點墨水也抵不過九年義務教育的內容!
陳圓圓更是胸有成竹,對付像江稚魚這般的世家女,根本不需要用多大的功力,例如今日這般,她隻要稍作發揮,便能讓驚豔四座!
江稚魚自然也不傻,聽出了陳圓圓的言外之意。
她的眸光流轉,漸落在麵前這幫人的身上。
原先隻要她與郡主出席,這幫世家小姐、王孫公子,都要緊圍著她與郡主。
如今,人們卻將陳圓圓奉若神明般的高高捧著。
就連裴硯關的臉上也漾著得意之色,他今日跟著陳圓圓可謂是出盡了風頭。
“小姐,您也莫要太難過......”
沁兒絞著手,看著小姐如今隻身一人坐在席位上,比起以往備受冷落,她的心中也百味交雜不是滋味兒。
在她看來,那個陳圓圓怎配被稱作為陳小姐?
不過就是一個娼妓罷了!
就算今日出盡了風頭豔壓了她家小姐,來日也是沒有資格嫁給小侯爺做正妻的!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本就是常態。”
江稚魚淡淡的回答,那張靜謐美豔的臉上始終未曾掀起半分漣漪。
她順著前方擁擠的人群看去,見著此刻笑靨如花般的陳圓圓,止不住想要唏噓一聲。
花一樣的年紀,這般歡脫、隨性,且還這般能耐非凡,對詩詞歌賦有著極高的造詣,最終卻也一樣要嫁為人婦。
一輩子久困在內宅那一方之地中。
實在是可悲。
忽的,江稚魚的麵前出現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
男子穿著一襲墨色長袍,他從袖中掏出一隻巴掌大的紙鶴放在了她的眼前。
桌案上,用花筏紙疊成的紙鶴上還依稀可見藏匿在紙張中的蘭花、金桂......
放在鼻腔前仔細嗅嗅,還有淡淡的香味。
江稚魚抬眸與之對視的那一刹,她的心砰砰狂跳不止。
那一瞬......
仿佛四周所有人都化為炊煙消弭般,全世界就隻剩下了他們二人。
“我還以為裴大哥你今日不會來了。”
她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道出了心頭想法。
江稚魚覺察到自己有些失禮,有些不太自然的笑了笑。
沁兒很會審時度勢的站起身來:“小姐,奴婢去幫您瞧瞧茶水好了沒。”
此處就隻剩下了江稚魚與裴延聿二人。
裴延聿隨性坐下,“本是不打算要來的。”
他隻說了一半,卻又怔愣著看著麵前人兒——
見到江稚魚發髻上落上了一層毛絮,像是衣裳上飛出的,他抬手幫她撥弄開鬢前的毛絮。
江稚魚看著他逐漸靠近的那隻手,被驚得眼睛瞪得渾圓,呼吸都慢了半拍。
哪曾想,他也隻是幫自己摘下毛絮而已。
“見你的馬車在這,便想著,應當是來瞧瞧的。”
裴延聿的話說的耐人尋味。
少女蕩漾的那顆心,忍不住暗暗揣測。
他這番話是何意?
因為自己在這,所以他才想要來嗎?
“這是裴大哥你折的?你竟然還會這個?”
江稚魚捏著千紙鶴,眉眼含笑的看著他。
上次她見識到了裴延聿親手所製的花燈,今兒又瞧著他做了紙鶴,沒想到,他的手竟如同女子那般靈巧。
驀地,她的思緒被拉扯回到了數年前。
京中曾有傳言,說是心誠則靈,一千隻紙鶴便能向仙人許下心願。
那時候她隻一心一意想著,來日能夠長大後嫁入侯府......
可事到如今,眼前發生的這一幕幕更讓她認清楚了自己的心。
想要嫁入侯府不嫁,是為了家族、宿命。
但,她對裴硯關的感情,那絕對不是愛!
往昔種種不斷在她的心頭湧動著,再待她看著手中紙鶴,心中的愧疚便更濃了些。
她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般,緊咬著朱唇:“裴大哥,以前小的時候我總和裴硯關一起欺淩你,看著他們對你苛刻,也沒能動手阻止,如今你還待我這般好......實在是對不起!”
說話的時候江稚魚鼻尖一酸,她其實心中更為憎惡的是年幼那個無能為力的自己!
她瞬的抬眸,認真不苟的注視著裴延聿:“如果可以的話,裴大哥,你能不能給我一個彌補你的機會,你的生辰願望......”
裴延聿在聽完麵前小姑娘的一番話後,不禁垂眸,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今日的這番言論措辭,是打算要滿足他一個心願,就此劃清界限?
所以先前元宵節,她也是因為心懷愧疚才願意與自己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