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愜意的天氣,朱祁鈺的心情可是很好的,正趴在書案上臨帖,聞聽殿外小太監呼喊的聲音,朱祁鈺麵色一沉,隨手將墨寶砸在桌上。
“皇上!急報。”
這時,小太監已來到殿外,跪拜在殿外:“皇上,昨天深夜,京城有十幾家官員,三十幾家商戶,四十多個鐵匠、木匠的鋪子,都收到了縫紉機的圖紙,是周壽派人送出去的。”
“細說。”
朱祁鈺揮手示意殿內的心腹太監王誠將卷宗接過來。
“昨天,尚衣監掌印林耳林公公親自去了一趟餘家......”
殿外,小太監口齒清晰的講述林耳送賞銀的事情,並將林耳暗示周壽上交圖紙的事情也說的清清楚楚。
身為皇上的耳目,有通天的本事倒不足為奇,奇怪的是,周壽當場答應,這一點顯得整場事情跟假的一樣。
朱祁鈺打開卷軸,卷軸內寫滿了接受縫紉機圖紙的家族商鋪的名單。
“周壽是當場答應的?”
“是,周壽毫不猶豫,對縫紉機並不在意。”
“哦?看來他還是老樣子啊!”
朱祁鈺微微一笑,合上名單,淡然揮手:“由他去吧,一個破敗餘家、一個隻會吃喝嫖賭的小子,即便是吃過見過,又能如何?”
“讓人重點查看餘家來往的人,發現那位可以造出如此神器的奇人切不可打草驚蛇!”
“是。”
小太監慌忙跪拜行禮,起身離去。
就在這時,門外又多出一個身影。
來者雖然身著九品官員的綠袍,但儀態絕佳,聲音洪亮,站在殿外恭敬的行禮:“微臣楊善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又來了。”
朱祁鈺暗歎一聲,轉頭看向王誠。
後者眼睛滴溜溜的一轉,摸頭朱祁鈺的想法後高聲說道:“楊大人前些時日勇於諫言,皇上特賜絲綢三百匹,快去領賞吧!”
楊善聞聲一愣,搖頭道:“皇上,微臣並不想要......”
“楊大人連皇上的賞賜都不想要領取?想要抗旨不尊?”
不等他說完,王誠就低喝一聲。
楊善連忙叩拜:“微臣不敢。”
“那還不快去!”
王誠催促一聲,眼看著楊善離開,他才鬆了口氣。
自始至終,朱祁鈺看都沒看楊善一眼,也沒有跟楊善說一句話。
土木堡之變,楊善身為朱祁鎮的心腹,可以逃回來,屬實不易,朱祁鈺也恩澤他,給了他一官半職,讓他在鴻臚寺做點兒小事。
可這小子就是不老實,接著自己的官職之便利,可以天天見到皇帝,三天兩頭的來申請要去瓦剌探視情況,並說那邊有消息說要放回朱祁鎮。
朱祁鈺殺也殺不得,看著也心煩,所以三天兩頭給他一些賞賜,買一些清靜。
可最近,這小子來的越來越頻繁了。
“王誠,明日去都察院看看,若是有些空的官職,挑個好一些的交給他,讓他去做!”
朱祁鈺放下筆,伸了個懶腰,輕聲交代。
王誠瞬間領會,恭敬道:“左都禦史的位置還閑著!但有些雜事沒處理,需要去江南一帶。”
他跟著朱祁鈺這麼久,怎麼會不明白皇上的想法?
找個好的活兒可不是讓楊善去養老放鬆的,而是要給他找個麻煩的活兒,讓他 沒時間來煩皇上。
最好還是那種天天需要出門的。
所以,王誠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左都禦史。
官職不算太高,也不算低,管得了人,但多數人都不受管控,還天天需要離開京城去天下各地,再合適不過。
“嗯!”
朱祁鈺悶悶的嗯了一聲算作答應。
......
餘家不算富裕,宅院也不過是個三進的宅子。
但在宅子的最後一進的東耳房後,有一個小門,門後麵是一個荒廢了不知道多久的小院。
這個小院是原本隔壁宅院的地,當年因為一些事情,這一小片地歸了餘家所有,餘忠也沒浪費,索性拆了東耳房的牆,把這裏做成了一個小院,也就是餘家三進宅院後的一個小院。
住在這裏進出都要穿梭整個餘家,賣不出去,餘家又沒必要居住,所以就荒廢在這裏。
不過今日,餘忠破天荒的命人將這一間宅院收拾了出來。
小院並不大,一間正房,一間耳間,還有一個小小的庖廚,院子裏別說是種樹,擺點兒花草都顯得擁擠。
收拾好一切,餘忠派人叫來周壽。
“謔,這小院,很溫馨啊!”
周壽一進院門就開始讚歎。
餘忠也不拐彎抹角的,直截了當的說道:“周壽啊,你吃在我家,住在我家,實在不合適,這件小院送給你,也算是報答你救我餘家的恩情,三千兩賞銀,我也是一個字兒都沒有收,全都轉交給了你,你也清楚我的想法。”
“明白明白。”
周壽連連點頭。
見此一幕,餘忠滿意的笑了笑,暗道:總算是聰明了一回,把話說的太難聽確實不好。
“爹,我這出來住,霜兒也一起出來嗎?”
沒等餘忠高興,周壽的下一句話險些讓他吐出一口老血。
餘忠眉頭一橫:“放屁!我不是你爹,霜兒跟你也沒有婚約!你不要再這樣叫我,把小院給你就是要跟你劃清關係,你非要老夫說的這麼直白嗎?”
“為啥?”
周壽一副懵懂的神情。
餘忠牙齒咬的咯咯作響:“皇上要縫紉機的圖紙,你轉臉就散發給這麼多人,真要是追究下來,我餘家擔不起這個責任!而且,你本來就跟我餘家沒關係,我告訴你,日後不要再跟餘家攀親!霜兒不會嫁給你!”
“你住口!你不要說話!”
餘忠見周壽還想要辯解,氣急之下竟伸手一把捂住周壽的嘴:“我告訴你,國舅爺的身份沒了!你什麼也不會,有這三千兩銀子做點兒小生意, 日後娶個女娃,好好活著!別再來惹是生非,否則!你別怪我餘忠不留情麵!”
怒斥之後,餘忠甩袖離去,獨留周壽一臉懵的站在原地。
周壽抬手摸了摸什麼都沒有的下巴,喃喃道:“嘶,我這麼討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