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收拾房間時，我無意間看到女兒的手機。

亮起的屏幕上滿是汙言穢語。

“哈哈，今天把婊子的課桌踹了，看這賤人怎麼上學。”

“幹得好，就要這樣治母狗。”

配圖是女兒的課桌被推翻的照片，書本和文具散落一地。

女兒流著淚跪在地上，臉上被口紅寫上“婊子”兩字。

最新的一條，是一張朋友圈截圖。

【周四考試就不打你，等周五見哦】

明晃晃的恐嚇下，一堆人點讚，

還有無數附和的評論“期待”“幹得好”“建議開直播”！

帶著無聲的嘲笑。

我憤怒找上學校，

施暴者不僅不道歉，反而更加囂張，轉頭就把女兒打到顱內出血。

校長、帽子叔叔都勸我息事寧人。

隻因我孤兒寡母，而對方身份顯赫。

申訴無門後，我背著老公留下的一等功牌匾，含淚跪在軍區大院前。

1

最開始發現女兒不愛上學時，我隻當是小孩學習太累了。

雖然老公已經殉職，但他之前一直說要快樂育兒。

於是我縱容女兒請了假。

誰料，卻無意中發現了女兒被長期侮辱。

我不敢想象，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我可憐乖巧的女兒都遭受了什麼。

我猛地站起，迅速翻出車鑰匙。

一把拉起女兒。

“諾諾，跟媽媽走！媽媽去給你討個公道！”

2

我帶著諾諾走進學校。

一路上，她緊緊抓著我的手，指尖微微發抖。

我蹲下來，看著她的眼睛，“諾諾，媽媽在，不要怕。”

她點了點頭，但眼中的淚水還是忍不住滑落。

諾諾前腳剛走進教室，裏麵就飛來一本書，往她的額頭砸去。

我眼疾手快，一個箭步上前打落。

手背瞬間發紅，可見這本書有多重。

窗邊，穿著白洋裝的女孩盯著諾諾，她眼神冰冷，再看到我時卻迅速換成乖巧的微笑。

我心下了然。

這個應該就是發朋友圈的林芷。

我走到她麵前，“林芷是吧。”

“就是你故意侮辱我家諾諾？”

我再也抑製不住憤怒，連聲質問。

她看著我，臉上露出一絲驚訝，“阿姨，您在說什麼呀？”

“我沒有欺負諾諾呀。”

我看著她，逼問道：“你別裝了，我看到你發的朋友圈了！”

“證據就在這，現在馬上把你家長叫過來，我倒要看看，你爸媽是怎麼教育孩子的！”

我邊說邊打開諾諾手機，卻發現截圖已經撤回，而林芷的朋友圈早被刪了個幹淨。

林芷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我恨自己蠢，氣昏頭了忘記保存證據。

又心冷於現在小孩子的惡毒以及“聰明”。

林芷抬起頭，“阿姨，沒有證據的話不要亂講哦，老師來了，我們要上課了。”

3

我先讓諾諾上課，自己找到班主任。

班主任大腹便便，打著哈哈：“沈女士，你誤會了吧，林芷是個好學生，反倒是諾諾太敏感內向了，想多了也正常。”

我咬牙。

“老師，你的意思是，諾諾被霸淩，都是諾諾的問題了？”

他笑笑，臉上泛著油光：

“也不是這個意思，這樣吧沈女士，你先回去，我一定會查清楚的。”

他打著哈哈，態度敷衍。

我憤怒無比，正想直接跟他大吵一架時。

外麵突然傳來緊促的敲門聲：

“林主任，你們班學生出事了！”

4

我心下突然湧出巨大的不安，立刻衝出辦公室。

廁所外的走廊圍滿了人。

我奮力擠開人群，看到諾諾蜷縮在角落裏，身上沾滿了鮮血。

頭上更是破了一個洞往外滲血，她無力捏著身旁的磚頭碎片，拚命保持清醒。

我飛速衝上去抱住她，似乎被誰毒啞了，好半天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快打120啊！”

諾諾氣息微弱，眼角劃過痛苦的淚水：“媽媽，我好疼。”

我心如刀絞，努力遏製住跪地痛哭的衝動，捶了捶顫抖的腳，抱起她衝出廁所。

“諾諾，媽媽在這，不怕。”

救護車內的儀器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醫護人員忙碌地為諾諾檢查。

我的視線始終無法從女兒蒼白的臉上移開，心中滿是惶恐。

到達醫院，醫護人員迅速將諾諾推進了急救室。

我被攔在了外麵，隻能透過玻璃窗看著他們忙碌的身影。

我的手緊緊抓著急救室的門框，指甲幾乎嵌進了金屬中。

我多麼希望，這一切都隻是一場噩夢。

等待的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備受煎熬。

自從孩子爸爸殉職後，雖然之前也有調皮的小孩子欺負諾諾，但那都是小打小鬧。

本以為孩子大了，上了初中，學生們素質都能高一些，就不會再出現這些事情了。

沒想到反倒變本加厲。

我看著手機壁紙上，老公軍裝筆挺，笑容燦爛，忍不住流下脆弱的眼淚。

如果老公還在，他一定會保護我們娘倆。

我的女兒不會被嘲笑是沒有爹的野種，更不會發生這樣令我絕望的事情。

看著走廊紅藍交替的燈光，我抹掉眼淚。

不能這樣懦弱去幻想不可能的事情。

我要堅強，我要保護好我的諾諾。

那些霸淩她的孩子，我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終於，醫生從急救室走了出來。

他的臉上表情嚴肅，我更加不安起來。

“醫生，我女兒怎麼樣？”

我急切地問道，聲音中帶著顫抖。

醫生歎了口氣，“情況不太好。孩子腦出血，全身多處骨折。”

我的心臟一瞬間被攥緊，淚水瞬間模糊了雙眼。

“醫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她。”

我幾乎都要跪地哀求。

醫生麵露不忍。

“我們會盡全力的。但現在，您需要冷靜下來，孩子還需要您。”

我點了點頭，心中卻是一片混亂。

有擔憂、茫然。

更多得是憤恨！

一定是林芷！一定是那些欺負諾諾的學生！

我好恨我的愚蠢，竟然讓諾諾離開了我的視線，竟然讓她在我眼皮子底下受傷害！

我不會讓諾諾白白受苦，我一定要為她討回公道。

6

我走出醫院的大門，夜色如墨，寒風刺骨。

我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警局。

出租車在夜色中飛馳，我坐在後排，雙手緊緊握著那份諾諾的傷情報告，紙張被我捏得沙沙作響。

警局的燈光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刺眼。

我推開門。

“我要報案，我的女兒被打成腦出血，現在還在醫院搶救。”

年輕警員接過報告，草草掃了一眼。

辦公室裏走出一個大腹便便的男子。

年輕警員站起身：

“林局好。”

他頷首，衝我笑笑，眼神卻非常不屑。

“這位女士，報案講證據的。”

“汙蔑的話，你和你女兒都要坐牢。”

我憤怒大喊：

“這個傷情報告還不是證據嗎？”

“還有學校的監控！”

他嘲諷一笑。

我焦急地撥通學校的電話，要求他們把監控傳給我。

卻被告知監控正好在那天壞掉。

年輕警員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欲言又止。

他的眼神充滿憐憫。

我恍惚地放下電話，突然想起他剛剛稱呼的林局長。

學校的主任，也姓林。

林芷，林主任，林局長。

以及那個傳聞中的首富林家。

怪不得林芷那麼有恃無恐。

我苦笑一聲，打開手機。

淚水模糊了屏幕上老公的笑臉。

我不奢求我老公的犧牲能給我們換來什麼回報。

我隻是希望我的女兒能健康長大，竟然也這般艱難！

7

我多次往返於醫院和不同的警局。

卻都以求告無門而結束。

我看著病床上，始終沒能睜開眼的諾諾，眼淚不自覺地滑落，滴在她細弱的手背上。

她微微動了動，像是在回應我，但又很快安靜下來。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小靜啊，我是你家樓下的王大娘。”她聲音急切，“你家的豬肉鋪出事了，快回來！”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緊緊握住手機。

“什麼？你說什麼？”

我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我家的豬肉鋪。

我呆呆地站在豬肉鋪的門口，眼前的一切仿佛是一場噩夢。

空氣中彌漫著肉腥味，讓人幾乎窒息。

豬肉鋪的門已經被砸得稀巴爛，木板和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櫃台被砸得麵目全非。

豬肉和各種食材被扔得到處都是，血跡和肉渣混在一起，一片狼藉。

我的胃裏一陣翻騰，幾乎要嘔吐出來。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但眼前的一切卻像是惡魔在耳邊低語，不斷地刺激著我的神經。

“這群畜生！”

我忍不住大聲喊道。

這是我和諾諾的全部啊，是我們兩人辛辛苦苦經營起來的家。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一陣嘈雜聲。

我抬起頭，看到幾個穿著黑衣服的人正站在門口。

他們臉上帶著囂張的笑容。

“你們這群畜生！”

我大喊，要衝上去和他們拚命。

為首的那個人一把把我推倒在地。

碎片紮破我的手掌，血和一地灰塵混在一起。

他冷笑著說道：

“你這個女人，真是不識趣。”

“你要是識相，就反思一下自己得罪了什麼人吧。”

我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你們這是在威脅我？”

“你可以這麼認為。”

他拍拍手，轉身帶著那群人離開。

仿佛剛剛做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

我看著肉鋪裏麵殘破的景象，心中充滿了絕望。

諾諾還在醫院，我的豬肉鋪又被砸了斷了收入，我到底該怎麼辦？

就在這時，一個陌生號碼打來電話。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沈靜。”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威脅。

“你最近給我們可是帶來了很多困擾。”

“雖然蒼蠅咬人不疼，但一直嗡嗡亂飛，也是很煩的。”

“限你三天內帶著你女兒滾出C市，不然你女兒在醫院發生什麼意外，可就不好說了。”

我的心一下子涼透了，聲音帶著憤怒和絕望：

“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諾諾還是個孩子，你們有什麼事就衝我來！”

“沈女士，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弱肉強食。如果你不想讓你的女兒再受苦，就趕緊滾。”

電話被直接掛斷。

我死死捏著手機，麻木地坐到天黑。

我站起身，看著被砸得一片狼藉的豬肉鋪，擦掉了眼角的淚。

我不相信這個世界，竟一點公正也沒有。

8

我回到家。

老舊的房間中，陳設已經十一年沒有換過了。

茶幾上擺著泛黃的照片。

我抱著繈褓中的諾諾，老公攬著我。

我們一家三口對著鏡頭幸福的微笑。

但是現在，什麼都沒了。

夜色如墨，軍區大院門口的路燈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我緊緊抱著那塊【一等功臣之家】的牌匾，緩緩跪在冰冷的地麵上。

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

“諾諾，媽媽對不起你，媽媽沒有保護好你。”

我低聲抽泣著，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淒涼。

我的眼前浮現出諾諾那張蒼白的臉，她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還在昏迷不醒。

老公殉職後，我並沒有讓社會捐款，而是憑著自己的努力支撐起這個家。

但是現在，連我們活口的營生都被破壞了。

就在這時，大院裏傳來一陣嘈雜聲。我抬起頭，看到幾個穿著軍裝的軍人走了出來。

他們看到我跪在門口，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為首的是一個中年軍官，他快步走到我麵前，停了下來。

“同誌，地上涼，快起來。”

他的聲音低沉，有力的臂膀要將我扶起。

我抬起頭，高舉牌匾。

“我不要這個了，求求你們把我的丈夫還給我。”

我聲淚俱下。

所有人大驚失色。

幾個小青年直接把我拉起。

“嫂子，你這是怎麼了，是想我們大哥了嗎？”

“快進屋嫂子，班長剛熬了小米粥，可好喝嘞。”

我哽咽搖頭。

“我這次來，就是求你們給我個公道。

“我的女兒被霸淩了，被打成重傷，肋骨骨折，現在還在醫院搶救。”

“我去找警察，他們卻說監控視頻被毀了沒證據，讓我回去等消息。”

“我們被威脅警告，唯一營生的店還被砸。”

“他們背後有勢力，連警察都無能為力。”

“你們一定要幫我討回公道啊。”

中年軍官聽著我的講述，臉上帶著嚴肅的表情，眼中閃過一絲憤怒。

“同誌，你放心，我會馬上通知首長，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你先起來，別跪在這裏了，會著涼。”

我搖了搖頭，緊緊抱著牌匾，眼神堅定決絕。

中年軍官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但也沒有再勸我。

沒過多久，大院裏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我抬起頭，看到首長快步走了出來。

“同誌，我知道你的難處，你放心，我會幫你處理的。”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抬起頭，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希望。

“首長，您真的會幫我討回公道？”

我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首長點了點頭。

他嚴肅發號施令。

“全體都有，緊急集合，列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