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為了要個男孩,五年生了三胎。
直到我出生那天,他們才終於開心。
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和我一起出生的龍鳳胎弟弟。
寒冬臘月,弟弟被兩人簇擁著逗笑,我被隨意的扔在炕上。
入戶口那天,弟弟叫張耀,我叫張賤。
01
我的前兩個姐姐分別叫張招娣、張盼娣。
可我從來沒見過她們。
村裏人說她們出生就被送人了。
和她們一樣,我的出生本不該被期待。
卻意外成了全家的福星,因為我的出生帶來了弟弟。
所以經過全家人的商議後,我被允許留下。
我在家裏不討喜,隻能殷勤的做家務。
灶台比我高半個頭,五歲的我必須踮著腳才能夠到鐵鍋。
那天早晨,冷水在鍋底結著薄冰。
我掰開凍在一起的紅薯放在鍋裏。
聽見全家在裏屋哄著哭鬧的弟弟。
飯桌上,我識趣的挑了塊最小的紅薯夾在碗裏。
"賠錢貨就知道吃。"媽媽一把奪過紅薯遞給弟弟。
她滿臉寵愛,看著弟弟胖乎乎的身子心疼道:“寶貝,你這麼瘦,媽媽心疼”。
弟弟隻咬了一口就吐在地上。
我趁大人不注意撿起帶土的紅薯,偷偷放在了口袋裏。
飯後,我照例收拾碗筷,動作慢了點,爸爸一巴掌甩在我臉上:“賠錢貨,吃那麼多,做事卻這麼墨跡!早知道就該將你扔出去。”
我捂著火辣辣的臉,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我知道,爸媽並不喜歡我,家裏人沒人喜歡我。
我是多餘的累贅,是爸媽口裏的賠錢貨。
洗完碗,弟弟跑去抓貓,鑽進了灶膛。
爸爸用燒火棍打在我身上:"你是怎麼看弟弟的?要是弟弟出什麼事,老子要你的命!"
焦糊味混著血腥味彌漫開,我死死咬著唇角沒哭出聲。
我知道,哭泣不會換來心疼,隻會換來父親的暴怒和毒打。
弟弟一臉無辜,躲在奶奶身後吃雞蛋羹。
我沒吃過雞蛋,甚至沒有吃過一頓飽飯。
弟弟吃著雞蛋羹,懵懂的望向被打的半死不活的我。
他多無憂無慮啊......
我想,如果我是他該多好。
八歲那年,弟弟上學,全家在院門口放鞭炮。
紅色的碎紙落在我剛撿的牛糞上。
我怕挨訓,一片一片挑了出來。
"丫頭片子認幾個字就行了。"爸爸把弟弟扛在肩頭往學校走。
我背著糞筐跌跌撞撞的跟在後頭。
路過村小學時,弟弟衝教室玻璃哈氣畫鬼臉。
我悄悄讀著水泥牆上"生男生女都一樣"的標語。
那些字我早跟村口老會計認全了。
傍晚,我去學校接弟弟回家。
那個漂亮的女老師突然問我:"想不想上學啊。"
我點點頭,"我想。"
女老師的手指白得像剝了皮的蔥根,落在我結滿凍瘡的手背上。
"你叫什麼名字?"她問。
我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
她太美好了,我不想讓她聽見我充滿恥辱的名字。
弟弟在操場那頭喊:"她叫張賤!賤種的賤!"
同學們哄笑起來,我的腳趾在破布鞋裏蜷縮。
"是張倩。"老師在我手心寫下這個字。
陽光灑下來,把"倩"字的影子投在我掌心,單人旁像隻欲飛的蝴蝶。
那天,我學著弟弟的樣子蹦跳著回家。
可當我告訴爸媽老師讓我上學時。
碗砸在額頭的聲音比爸爸的罵聲先到。
"反了你了。"
奶奶慣會看臉色,把裹腳布甩在我的臉上。
幫腔的說:"賠錢貨讀書有什麼用?"
後來早起拾糞時,我都會故意路過學校。
想象自己也坐在教室裏。
開春時弟弟得了百日咳。
我整夜跪在炕頭給他換冷毛巾。
白天照樣要去拾糞。
那天早起我腦袋暈乎乎的,醒來時看見老師焦急的臉。
"孩子營養不良。"她對聞訊趕來的媽媽說,"她才八歲,讓她上學吧,學費我來出。"
媽媽嘴角耷拉著:"賠錢貨......病還不少。"
但眼睛瞟向老師手裏的鐵皮餅幹盒。
裏麵裝著兩包白糖和三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