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葉姑娘突然這樣說,何思韞有些驚訝。但她定了定心神,又把她從地上扶起來,還伸手撣了撣她衣服上的灰,溫聲道:
“你叫什麼名字?”
葉姑娘眼中迸發出希望的神采,連聲回答道:
“我閨名叫芝月。靈芝的芝,月亮的月。”
何思韞點點頭道:“葉芝月,好名字,聽著就清爽。不過芝月,你好不容易逃出了火坑,現在又平白得了一筆小財,為什麼不回家去呢?”
芝月搖頭,眼中淚光仍舊閃爍。她道:
“我爹從前是教書先生,雖然掙得不多,但也勉強可以糊口。”
“但他近一兩年身體不好,一直要吃藥。我娘又忙於照顧他,家裏日常沒有了收入來源。”
“我想出去做生意掙錢,可我爹是老學究,思想迂腐,死活不允許我出去拋頭露麵。”
“如果我再回家,要麼再嫁人,要麼坐吃山空,一家人還是要餓死,我必須要自尋生路。”
“再說,雖然我這次退了親,但難保胡大少爺對我心不死。萬一他又上門來糾纏......我、我實在無力自保。”
她說著說著又要哭起來:“小姐,您心善,求求您庇護庇護我吧!”
“芝月可以一輩子不嫁人,一直伺候小姐。若小姐將來嫁人有了孩子,我便再伺候小主子......”
何思韞並沒有因為她這突如其來的表忠心而特別感動,但她卻也知道,芝月說的是真的。
這亂世之中,人人命如草芥,何況是她這樣出身社會頂底層的女子。
老話說,“寧做大家婢,不做小家女。”
芝月很聰明,曉得抱她的大腿。畢竟隻要進了督軍府,胡淞濤以後也不能動她了。
這時,何思韞身邊跟來的另一個大丫頭紅鯉湊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小姐,這葉姑娘畢竟不是自己人。少爺回來以後府裏情況複雜,您確定要在這時候將陌生人帶回去嗎?”
何思韞深深地望了芝月一眼。她臉上的新娘妝還未卸,此刻咬著紅唇淚光盈盈,真是梨花帶雨。
何思韞自己愛漂亮,也知道,如果美貌利用得好,是一種武器。
她在暗自思忖,雖然她從來不屑於做拿人當槍使的事兒,但若能收編一個如此美貌的侍女在身邊,保不齊將來就有什麼作用。
思及此處,她輕輕拍了拍紅鯉的手背,對芝月展開一個笑容,輕聲道:
“好吧,芝月。你我相遇便是緣分,我既然陰差陽錯地救你一次,便該對你負責到底。”
“這樣,你隨我回去,找管家寫個身契,以後就留在我身邊吧。”
芝月大喜,又要跪下磕頭,自然是被何思韞給製止了。幾人又說了幾句,何思韞便將芝月帶上車,一起回了何府。
車上,紅鯉雖然還是不能信任芝月,但出於以後要共事的禮貌,她還是掏了塊手絹給芝月擦眼淚。
何思韞坐在前排,隨口問道:“芝月,你家住在哪裏?要不要再回去收拾些東西?”
芝月連忙答道:“我家住在甜水巷。我東西很少,估計之後胡家會和嫁妝一起退回,我找個時間自己去取就行。”
何思韞點點頭,突然覺得“甜水巷”這個地名似乎有些耳熟。但她仔細想了一會兒,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於是問紅鯉道:
“紅鯉,你在哪裏聽過‘甜水巷’這個地名嗎?”
紅鯉也微微蹙眉,想了好一會兒,突然道:
“是不是......二太太年輕的時候,就是住在甜水巷?”
“我之前聽老爺當著少爺的麵念叨過好幾次,還說有時間要帶少爺回二太太家的老宅看看,在那裏給她也豎一個牌位。”
——她說的“二太太”,就是何思麟的母親、已故的靜梅姨娘。
何思韞頓時恍然大悟,扭頭看向芝月問:
“你們甜水巷,有一個姓韓人家的老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