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女兒出生的第五年，我終於確認了傅璟琰從不曾愛過我。

為了結束這場糟糕的婚姻，我決定帶著女兒永遠離開。

向來對我們愛答不理的傅璟琰卻瘋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說著對不起，買了女兒所有喜歡的禮物。

甚至為了哄她開心，大夏天穿上了玩偶套裝，在烈日下跳舞。

看著他滿頭大汗的樣子，我和女兒的心都融化了，決定再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誰知回家路上，我和女兒突然被人綁架。

我失去一左耳，女兒失去了一條腿。

絕望之際，是傅璟琰挺身而出將我們救了出來。

他說，他已經錯了一次，絕不會再錯第二次。

我和女兒都信了，幻想著能重新開始。

直到這天我和女兒去公司找他，無意撞見他和律師交談：

“傅總，您為了救黎小姐的孩子，故意讓人綁架夫人和小姐，摘取了她們的器官。您知不知道，這件事但凡被爆出一絲半點，整個傅氏集團都要倒台！真的值得嗎？”

“值得，隻要棠薇開心，我做什麼都值得。”

“那夫人和小姐呢？她們怎麼辦？”

傅璟琰沉默，拿起桌上一家三口的合照，眼神複雜：

“她們不就是想要一個家嗎？我會用一生作為補償。”

原來，所謂的浪子回頭，都是騙人的。

1

辦公室裏，傅璟琰仔細檢查著律師交過來的處理報告，心裏的巨石終於放下。

“這次綁架你處理得不錯，之韻和甜甜都沒有發現異常。”

“浩浩也成功移植了甜甜的腿，棠薇和我都能放下心了。”

律師皺眉，忍不住提醒：

“傅總，黎小姐再好，也不是您的妻子。”

“夫人再不好，也和您有了孩子，小姐才七歲。”

“您為了不讓黎小姐難過，就砍斷了小姐的左腿移植給她的孩子，這樣真的公平嗎？”

傅璟琰眼神一冷，將報告重重拍在桌上。

“夠了！我不許你說棠薇的壞話。”

“不就是少了一條腿嗎？又不影響生活。”

律師氣急，直接質問：

“那您能保證夫人和小姐永遠不發現真相嗎？”

“要是她們知道您為了黎小姐，差點害死她們，您該怎麼辦？”

傅璟琰沉默，接著掏出手機看了眼聊天框裏我給女兒拍的早安視頻，眼神晦暗不明。

“她們不會知道，我瞞得很好。”

“而且......”

他收起手機，語氣篤定：

“之韻和甜甜，很愛我。”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氣得渾身發冷，幾乎站都站不穩。

坐在輪椅上的女兒也死死捂住了嘴，眼睛紅得嚇人。

她想問我，媽媽，爸爸說得是真的嗎？他真的為了別人砍掉了我的腿嗎？

她還記得被壞人壓住的感覺。

很痛很痛，痛得她一直尖叫。

讓爸爸救救甜甜，甜甜不要被人砍手。

可是直到她痛昏過去，爸爸也沒有出現......

而我到現在也都還記得女兒躺在重症監護室的場景。

她哭著問我：

“媽媽，我做錯什麼了嗎？為什麼那些叔叔要拿掉我的腿？”

我說不出話來，隻是一萬次恨自己。

為什麼要帶女兒去逛街？

是不是隻要我不帶她出門，是不是隻要我再小心一點，是不是......她就不會出事了？

我恨了自己那麼久，可原來真正該恨的，是傅璟琰。

眼淚不受控製地落下。

我蹲下身將女兒緊緊抱在懷裏。

輪椅撞到門板，引起了裏麵人的注意。

傅璟琰猛地拉開門，見到我紅紅的眼眶瞬間呆在了原地。

“甜甜，之韻？”

“你們怎麼在這兒？”

2

突如其來的對視讓所有人都慌了神。

尤其是傅璟琰，緊張到連呼吸都一瞬間凝住。

我和女兒對視一眼，默契擦幹了眼淚：

“甜甜想你了，我就帶她來公司看看。我們剛到。”

男人鬆了口氣，剛放下心又被我下一句話震住。

“你和律師在聊什麼？能跟我說說嗎？”

我笑著抬頭，眼神卻一刻也不肯從他的臉上移開。

傅璟琰眼神一閃，下意識轉移了話題。

“沒什麼，一些工作上的事，對了，今天我們不是要去遊樂園嗎？現在就走吧。”

看著他因為緊張流下的汗水，我的心不斷下墜。

轉身推著女兒離開。

傅璟琰一愣，接著立刻追上我們，裝作無意地開口：

“老婆，你還記得黎棠薇嗎？她孩子之前不是生病了嗎？現在病好了準備出院。”

“她一個女孩子，又沒什麼家人。我想，要不然讓她在家住幾天。”

他觀察著我的表情，補充道。

“當然，我就是隨口一提，你和甜甜要是介意的話，就算了。”

“我不介意。你帶回家吧。”

傅璟琰一愣，接著很快露出了笑意。

“謝謝老婆，你真好。”

“還有甜甜，能有你們是我的福氣。”

說完，他又接過女兒的輪椅，語氣溫柔得不像話：

“等到了遊樂園，爸爸給甜甜買洋娃娃好不好？還是買你最喜歡的芭蕾仙子。”

熟悉的話讓我忍不住腳步一頓，差點又落下淚來。

女兒最喜歡的就是芭蕾舞。

曾經無數次貼在我的耳邊軟軟地告訴我：

“媽媽，甜甜喜歡跳舞，甜甜以後要成為非常非常有名的舞蹈家。”

“到時候甜甜的演出，媽媽一定要帶爸爸坐在最前排看哦。”

今年她七歲，我也給她報了最好的舞蹈班。

可是我的女兒，卻再也不能站起來了。

手腕突然被人拉住，是甜甜。

她也在發抖。

可傅璟琰還是沒有發現異常，他接了一個電話，然後就隨便找了個借口離開。

我則趁此機會和甜甜好好聊了一次。

我想帶她走，離這個惡心的家越遠越好，最好永遠不要再見傅璟琰。

女兒沒有拒絕，隻是默默點開了平板上錄製的視頻日記。

第一條是在我和傅璟琰鬧離婚的那天。

女兒抱著毛絨小熊，滿臉悲傷。

“爸爸媽媽要離婚了，佳佳說離婚就是以後我再也見不到爸爸了。”

“我舍不得爸爸，所以我要記錄下以後的每一天，這樣我就不會忘記他。”

第三條是傅璟琰穿著玩偶服求我們原諒那天。

女兒的眼裏閃著星星。

“爸爸真笨，居然穿著草莓熊跳舞。他不知道我最討厭草莓熊了嗎？”

“不過算了，我會學著喜歡草莓熊的......爸爸真好，我最喜歡爸爸了。”

第十條是女兒在醫院醒來，發現自己失去左腿的那天。

鏡頭裏，女兒兩個眼睛腫成了核桃：

“媽媽說，我以後再也不能跳舞了。我問媽媽，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那些叔叔要傷害我？”

“媽媽不說話，一直哭，爸爸也哭了。他把我抱的很緊，說他很愛我。”

第四十五條，是女兒傷好後，第一次回學校。

她沉默了很多，像失去了所有生命力。

“爸爸說回學校會好一點，可是他騙人，同學們都笑話我。”

“壯壯一直踹我的輪椅，說我是小殘廢。還把我推在地上，讓我學小狗爬。我不敢告訴老師，悄悄哭了很久。”

“不過沒關係，我還有爸爸媽媽，他們很愛我。”

......

心臟像是被人撕成了千萬個碎片。

我心疼地將女兒摟進懷裏，崩潰大哭。

“甜甜，媽媽帶你走，我們不要爸爸了好不好？”

女兒低下頭，眼淚一顆顆掉在蓋著傷口的裙擺上：

“好。”

心臟終於落到了穀底，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大膽的計劃。

傅璟琰，你不是覺得女兒少了一條腿也沒什麼大不了嗎？

那我就讓你親眼看看，我和女兒因為你，徹底消失。

3

回到家，我立刻找了律師清理資產，順便聯係假死機構在今晚準備好兩具屍體。

做完這些，我帶女兒回了學校整理東西。

教室門口，我正要進去，卻聽見裏麵傳來熟悉的聲音。

“浩浩的腿現在怎麼樣了？適應的好嗎？”

黎棠薇笑了笑，眼裏閃著星光。

“醫生說浩浩適應的很好，現在已經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了。”

“璟琰，真的多虧你了。”

傅璟琰勾了勾嘴角，笑容真摯。

“隻要你開心，我為你做什麼都願意。”

黎棠薇麵露嬌羞，小聲問道：

“那之韻姐呢？她要是知道浩浩移植了甜甜的腿，會不會生我氣啊？”

“璟琰，我不想讓你為難。”

熟悉的語氣讓我忍不住想吐。

黎棠薇一直都是這樣，明明占盡了好處，卻還要裝出一副純潔無暇的樣子。

讓人上趕著討好。

就像五年前女兒生病，高燒39度，差點昏厥。

黎棠薇知道後，明明自己的孩子什麼事也沒有，卻為了爭奪傅璟琰的注意力。

故意讓自己的孩子衝涼水澡感冒。

讓傅璟琰丟下我和女兒，守了她的孩子一整夜。

女兒醒來後，哭著要找爸爸，我打電話給傅璟琰想求他過來看一眼。

他卻因為忙著給黎棠薇熬粥，將我的號碼直接拉黑，警告我和女兒別再作妖。

眼眶一紅，我正想推著女兒離開，傅璟琰剛好出來。

四目相對，他臉上全是慌張。

“你們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說一聲？”

注意到我看向黎棠薇的眼神，他又連忙解釋。

“棠薇你見過的，她孩子剛轉到這所學校，什麼都不了解。”

“我隻是順便帶她熟悉一下環境，你別......”

“我理解。”

我打斷了他的話，推著女兒轉身。

黎棠薇卻快步走到了我麵前，落落大方。

“之韻，好久不見啊。你女兒也生病了嗎？真可憐。”

她又將邊上站著的小男孩拉上前：

“浩浩，快來認識一下你甜甜妹妹，你們很有緣分呢。”

男孩湊上前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女兒，接著猛地伸出手掀開了女兒的裙子。

露出下麵空蕩蕩的褲管。

嫌棄道：

“媽媽，她怎麼隻有一條腿，好惡心啊！”

女兒臉色瞬間慘白，自卑地躲到了我身後。

我也氣得渾身發抖。

可傅璟琰卻恰到好處地擋在了黎棠薇麵前，不自然地勸道：

“之韻你別生氣，浩浩還是個孩子，什麼都不懂。”

“我們做大人的，怎麼能跟一個孩子計較呢，是不是？”

話裏話外都是對黎棠薇孩子的維護。

女兒轉頭，眼裏全是不敢置信。

明明昨天，傅璟琰還因為有人對女兒的一句嘲笑，就當場發飆。

現在，卻堂而皇之地保護著那個嘲笑她的人。

原來隻要換了一個人，自己就不重要了。

想到這，女兒眼裏的光逐漸黯淡。

她拉上我的手，笑得艱難又脆弱：

“媽媽，我們回家。”

我不再猶豫，推著女兒快步離開。

隻留下傅璟琰慌亂地盯著我和兒子的背影，直到黎棠薇叫了四五次，才勉強回神。

倒計時，十小時。

4

晚上，我和機構在電話裏商量收尾的事情，女兒坐在輪椅上用平板看動畫。

正要結束通話的時候，動畫片的聲音變成了芭蕾舞曲。

我疑惑地走上前，原來是黎棠薇@了我一段舞蹈視頻。

視頻裏，那個穿著芭蕾舞裙跳舞的女孩，不就是我的女兒甜甜嗎？

那是她參加的第一場比賽，兒童組冠軍。

因為這個獎杯，女兒興奮了好幾天，老師也說女兒有天賦，以後一定能實現夢想。

視頻發出很快又被撤回。

黎棠薇發了個吐舌頭的表情，抱歉道：

“對不起啊之韻姐，我忘了，甜甜現在沒有腿了，不能跳舞。”

嘲諷的語氣通過語音放大了無數倍。

我還沒反應過來，女兒就已經自虐般的聽了無數遍。

心口一痛，我連忙將平板扣上，哄著她回房睡覺。

晚上十點，傅璟琰帶著黎棠薇和孩子回家。

進門就看到了我散開的行李箱。

他先是一愣，接著立刻鬆開了牽著孩子的手，著急地擋在了行李箱麵前。

“你收拾行李幹什麼？你要帶孩子去哪兒？什麼時候回來？”

傅璟琰無措地看著我，眼裏的害怕不像作假。

可我懶得深究，隨意找了借口敷衍：

“甜甜傷口又疼了，醫生說最好住院，我收拾些住院要用的東西。”

傅璟琰鬆了口氣。

“那就好，隻要不是......”

他沒說完，反而自嘲地笑了笑，覺得自己太過緊張。

我和女兒那麼愛他，怎麼可能會離開呢？

搖了搖頭，傅璟琰越過我帶黎棠薇母子上樓。

我也沒管，自顧自地將行李箱放到後門。

十分鐘後，樓上突然傳來一道小孩的哭聲。

心中一驚，我立刻衝上樓，跑進女兒房間。

隻見黎棠薇的孩子囂張地踩著輪椅，一臉興奮。

隻穿著睡衣的女兒卻趴在地上，著急地想用裙擺擋住自己的傷口。

“別看，你別看......”

黎棠薇的孩子切了一聲，滿臉神氣：

“不就是個死瘸子嗎？我就要看、就要看！”

“死瘸子，快，把你少了一條腿的地方露出來，我還沒見過這麼惡心的東西呢，我要看！”

說著，他直接伸手想將女兒的衣服撩開！

“不要，不要！你別碰我，媽媽，爸爸，你快來救我......”

女兒的哭聲越大，男孩就越興奮。

到最後，他竟然開始撕扯起女兒的小熊內褲。

幾乎是瞬間，我就衝到了兩人麵前，將他一把扯開。

把女兒緊緊護在懷裏。

男孩被我嚇到，心虛了片刻，接著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也開始哇哇大哭。

黎棠薇見狀，立刻就要朝我動手，抬到一半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惡趣味地問我：

“之韻姐，我兒子走路是不是很穩當？”

“當時我兒子貪玩，不小心從摟上摔下來，醫生說他的腿很有可能就保不住了。”

“璟琰知道後著急的不行，立刻就說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也要讓他恢複健康，甚至還飛去國外找了軀體移植方麵最權威的專家。”

“沒想到這移植過來的腿果然好，浩浩不僅沒有排異反應，甚至比以前更加健康。”

“你說，這腿是誰的呢？我真應該浩浩感謝人家。”

女兒的哭聲一頓，將頭死死埋進我的懷裏，小小的身軀不停顫抖。

黎棠薇性味更濃，故意將臉貼到了女兒邊上，大聲說：

“其實當時合適的移植體有很多，醫生也說了最好要用同性別的孩子。可你爸爸為了新鮮，特意挑了一個同歲孩子的腿。”

“聽說送到手術室的時候，血液都還沒凝固呢？”

“之韻姐，你說，那孩子當時得多疼啊？”

我再也忍不住，朝她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黎棠薇躲閃不及，捂著臉猙獰喊道：

“夏之韻！你這個瘋子！我告訴你，別說是你女兒的腿，就是你的耳朵，也是璟琰親自下令割掉的。”

“就是為了不讓人看出有問題，好讓我的孩子平平安安長大。”

“你和你女兒，就是璟琰為我們母子準備的犧牲品！”

黎棠薇滿臉瘋狂，眼裏卻閃著興奮的光，刺的我幾乎瘋掉。

女兒聽不下去，從我的懷裏轉過身，伸手想要打她。

“壞阿姨，你不許說！我不許你欺負我媽媽！”

黎棠薇氣急，一把抓住了女兒的手狠狠一掰。

“小殘廢！”

我發了瘋，用力推開她想要保護我的女兒。

下一秒，一個巴掌狠狠地甩到了我的臉上。

“啪！”

才趕來的傅璟琰看著自己打紅了的手掌，瞳孔顫抖。

“之韻，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他眼眶一紅，心疼地撫上我的臉。

“疼不疼？我真的不是......”

“璟琰！”

黎棠薇抓住了他的手，哭得梨花帶雨。

“璟琰，我害怕。”

她的孩子也抱住了男人的大腿，委屈巴巴：

“叔叔，她們欺負我和媽媽。”

傅璟琰身子微僵，但出乎意料的，他沒有看黎棠薇母子，而是緊緊盯著我紅透了的眼睛。

聲音顫抖：

“之韻，疼不疼？”

我沉默，眼裏一片死寂。

傅璟琰還要說什麼，黎棠薇卻推了孩子一把，男孩倒在地上抱著腿哭。

“叔叔，浩浩腿疼。”

“你帶浩浩去醫院好不好？”

傅璟琰猶豫，可黎棠薇竟然直接跪下了。

“璟琰，你幫幫我，求你了。”

傅璟琰眼底劃過不忍，最終還是將男孩抱起轉身離開。

5

與此同時，我口袋裏的手機也在瘋狂震動。

“夏女士，兩具假屍體準備就緒，已經運送到別墅了。”

“您現在隻帶著孩子離開，我們就會偽裝成火災失事，解決您的後顧之憂。”

摁滅屏幕，我替女兒穿好衣服。

又將提前安排好的遺書設置了按時發送。

最後帶著女兒從後門消失在夜色中。

與此同時，傅璟琰也把黎棠薇母子送到了醫院。

麵對黎棠薇柔弱的哭聲，他第一次覺得很不耐煩。

滿腦子隻想著趕緊回家，好好給我和女兒道歉。

他想，今天是他太應激了，他要給之韻好好道歉。

還有甜甜，明天就帶她去遊樂園。

還要給她買最喜歡的洋娃娃。

甜甜最喜歡爸爸了，肯定會開心。

想到這，傅璟琰的嘴角不自覺露出了一個幸福的弧度。

手機震了震，是我的定時消息。

照片中，我和女兒無助地靠在一起，周圍是一片火海。

手機掉到了地上。

傅璟琰腦子轟地一聲炸開，差點暈倒。

律師的電話也急匆匆地打進來。

“不好了傅總，我們的秘密被曝光了，夫人接受不了，帶著小姐一起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