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也見我背著籮筐進屋,站起身躲了躲。
大概身上的泥土味,又衝到他鼻子了。
看見我籮筐裏的滿滿的菌子,他終於露出一些愧意。
「怎麼還去做這些苦差事?」
「現在……有錢了。」
後半句,他說得極輕。
前世,他走後,我會定期收到一筆錢。
剛夠我在村裏的生活的花銷。
想多走遠一步,都不可能。
我沒有解釋,隻是說,「閑著沒事,習慣了。」
說罷,拿起桌上的針線,開始縫香包,
熏蚊蟲的草,一星期就沒了功效。
宋星腿上已經被咬起了一片紅疹。
不知為何,我再沒有前世的心疼。
宋星見我縫香包,略微有些嫌棄,「媽,進了城就不會再有蚊蟲了,你沒必要做這些東西給我們。」
是啊,他們宋家人,一向是不稀罕我的任何東西的。
前世,那輛黑色的轎車開走之前,我流著淚,往宋星懷裏塞了許多東西。
然而,都被扔在了半路,甚至還沒到村口。
村頭的大娘一看就是我的針腳,帶回來給我時,看我的眼神,既憐憫,又揶揄。
我隻以為,那是宋母的意思。
可是,當我特意到縣裏買了一部手機,想著能與他們保持聯係。
每次視頻,宋星都很不耐煩。
「我的馬術課開始了。」
「沈姨叫我了。」
我又省吃儉用、長途跋涉,偷偷去他的學校找他。
他看見了我。
卻飛奔上車。
生怕我喊出他的名字。
看到那跑走的身影,我終於意識到,不是香包味淡了,是人心空了。
後來,我再也沒有去找過他。
直到他成年。
那時我積勞成疾,醫生說我沒有多少日子活了,我打電話給宋明也,他沉默許久,隻是說,「我給你安排醫院吧。」
可我不想治病,我還想最後見見兒子。
所以我穿了我最好的衣服,用所剩不多的積蓄做了頭發,去了他盛大的成人禮。
「小星,你不記得媽媽了嗎?」
可他親熱地挽著沈淼淼,嫌惡地看著我說,「你是誰?為什麼要來破壞我的家庭?」
宋明也在一旁什麼也沒說。
豪門的精明勢利,刻薄寡恩,在他們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觥籌交錯的宴會,我像一隻陰暗的老鼠,被趕到街角,最終被一輛疾馳的貨車撞倒。
躺在地上看著天的時候,淚水從我眼旁滑落。
上天待我,如此刻薄。
然而再一睜眼,我卻回到了宋家來認親的那一天。
這次,我不會再做那般可憐可悲的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