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沅眼瞼低垂,掩下眼底的一抹戾氣,才冷聲道,“我外祖父一家是朝廷罪臣,流放荊州,都未必能吃飽穿暖,被官兵監管下,又如何能拿一家老小試毒?”
“若真是我外祖父拿人試毒,他早就被抓甚至是被處斬,又如何會隻是流言,卻沒任何處罰?”
擲地有聲的質問,讓在場人紛紛恢複了理智。
是啊,那顧家再有本事,還能飛不成。
封沅看著他們恍惚的模樣,繼續道,“除非,拿人試毒的並非我外祖父,而是有人汙蔑,既如此,那以前樁樁件件是否也有人惡意潑臟水?”
“各位都說封家養育我多年,我應當感恩......”她說著,轉眸看向封卿卿,“那顧家也養育妹妹多年,為何你卻要帶頭往外祖父身上潑臟水?”
“我以為,就算你嫉惡如仇,也該先查證此事真偽才對。”
“你......”
封卿卿語塞,一時間竟無從辯駁。
她羞惱間,餘光掃見賓客眼神變化,正想著該如何應對,就聽一道厲喝從門外傳來,“一派胡言,你自己行事不端,還想趁機拉卿卿下水?”
封卿卿欣喜抬頭,“二哥!”
封令懷從外麵闊步進來,一身戰袍寒氣森森,看向封沅時,更是添了難以掩飾的厭惡,“卿卿嫉惡如仇,不與亂臣賊子為伍有何不可?”
“倒是你,骨子裏就帶著顧家冷漠薄情的血脈,當初遇到危險就毫不猶豫棄我而去,你這種無情無義的東西,有什麼資格指責卿卿?”
話音落地,周圍霎時像炸開鍋的沸水似的議論起來。
遇到危險就隻顧自己逃命,這未免也太過分了。
封沅聽著周遭指責,隻覺可笑,半年前,封卿卿剛回來的時候,就提出想去寺廟拜拜,為家裏人祈福。
她還拉著封沅要一同出行,沒成想半道休息的時候,封令懷為救封卿卿意外被毒蛇咬傷,危在旦夕。
封沅費勁心思尋了可解百毒的草藥,卻因那處地勢陡峭扭傷了腳踝,她九死一生後無力帶回,將草藥交給了來尋她的丫鬟。
沒想到最後,竟落得個拋棄兄長的懦弱之名?
封沅眸光明滅,腦中浮現那丫鬟的臉,分明就是封卿卿身邊的流雲!
可恨她當時不知封卿卿的真麵目,被搶了功勞不說,還被潑了臟水。
那時,她年輕氣盛,咽不下這口氣,主動去找封卿卿辯駁,卻被指責是心機深重,為爭寵愛不擇手段!
沒人願意信她!
思及前塵,封沅心中再無波瀾,她扭過臉,不願多說。
這副模樣落在封令懷眼中,便是她心虛的證明!
“好你個封沅,果真是忘恩負義之徒,封家竟養了你這等無恥小人,今天,我就代替爹娘好好讓你長長記性!”
封令懷昂聲厲喝:“來人,請家法!”
周遭眾人倒吸一口涼氣,要知道,封家的家法可是能打死人的!
昔日,封家先祖為斥責不孝子孫,特意創立一套棍法,隻消十棍,便能讓人終身殘廢!
二十棍,則再無氣息!
“二哥!”封淩雲臉色驟變,忍不住提醒,“她才受了傷......”
封令懷冷哼,甩袖嗬斥:“那又如何?”
“我自認為對她不薄,可她卻如同養不熟的狼,沒有半點感恩之心,便是封家先祖在此,這家法也請得!”
封卿卿眼底閃爍著微光,旋即又是一副擔心的模樣,嚶嚶哭泣:“二哥,還是不要責怪姐姐了,她知道錯了。”
封令懷心疼妹妹,伸手將她扶起,低聲嗬斥封沅:“混賬,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封沅看著這場好戲,隻覺譏諷:“二哥都認定,我自然無話可說。”
“隻是妹妹不懂醫術,如何知道幽靈草能解蛇毒,還生在懸崖峭壁上?”
封卿卿:“......”
她心中暗罵,麵上卻楚楚可憐的,直叫人心軟。
“你以為卿卿同你一樣,謊話連篇?”
封令懷目光冷厲的盯著封沅,“我是卿卿的親哥哥,她為了我,翻山越嶺為何不可?那是親情的力量!”
好一個親情的力量!
封沅對上封令懷冰冷的眸子,笑了。
是啊,眼前這幾人才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也正因如此,在封卿卿回來後,她便什麼也不是了!
道理都明白,可再一次看著他們沒有原則的維護封卿卿,她的心還是揪著疼。
上輩子因為養育之恩,因為十六年的感情,她一直和封卿卿爭。
這一世她累了,不想再爭再搶,隻想離開封家,離他們都遠遠的!
但不屬於她的罪名,她不可能再背!
封沅冷笑一聲,直接道:“因為那幽靈草是我采來的,我當時手心磨破流下的血跡應該還在,還被峭壁上的荊棘刮破了衣服,是你冒領了我的功勞!”
這話一出,眾人頓時嘩然,再次議論紛紛起來。
封令懷眼神冰冷的掃過去,原本說話的人,頓時收斂住神情,閉嘴不敢再開口。
封沅見此,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弧度來。
封卿卿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眼眶泛著紅道:“姐姐,是我沒和兄長解釋清楚,都怪我,隻是今天兄長們精心準備的生日宴,還有眾多賓客在,能不能先安穩過完,私下再說此事?”
這話說的,好像是封沅故意破壞生日宴一樣。
封青州的眼刀子不斷射向封沅。
封淩雲也是滿眼的不讚成,還低聲寬慰封卿卿:“不怪你,當時你也是太擔心二哥了。卿卿你別難過,我給你準備了極好的生辰禮物,你一定喜歡的。”
封沅眼中閃過一抹譏諷,不想再看他們兄妹情深,轉身離開了寬敞的花廳。
封淩雲留意到她的去向,看著她瘦消孤零零的背影,眉心微擰。
在封卿卿接收禮物的間隙,壓低了聲音和封令懷說:“二哥,草藥應當確實是阿沅找到的,她有點被你傷到了,你要不要去和她道個歉?”
封令懷還沒表態,封青州耳尖的聽到,冷哼一聲:“她非得在生辰宴上大鬧,還不是處處針對卿卿,二哥有什麼錯!依我看,就該請家法治治她這尖酸刻薄的性子。”
他這話聲音有些大,封卿卿也聽到了。
封卿卿眼神閃了閃,當即柔弱又大方的請幾位兄長幫她介紹來賓,轉移了三人的注意力。
已經離開的封沅不知道身後這些事,她在前廳遇到了來給封卿卿過生的謝明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