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沒有戲言。
蕭明煦走出禦書房。
見幾個皇子公主站在那裏,儼然是在等他。
蕭明煦心中一陣酸楚。
他和皇帝一母同胞,先帝在時,他們的母妃不受寵。
夏日少冰,冬日少碳,一年四季,總沒有足夠的衣物。
後來一場風寒要走母妃的命。
年僅十三歲的皇帝,帶著三歲的他艱難求生。
皇帝十八歲登基,在一眾皇子中殺出血路。
這麼一個掌握生殺大權,對他的子女,都極為威嚴的帝王,卻將為數不多的溫情給他。
皇帝長他十歲,如兄如父。
幼時護佑他,登基後給他權勢和寵愛。
他心中感激,對待幾個侄子侄女如親子一般掏心掏肺。
他們也依戀他。
每次他進宮,都要纏著他玩好久。
最後,卻是因為他眼瞎認錯人,以至於幾個無辜稚子淒慘死去。
“小皇叔,小皇叔,我們好想你呀!”
“皇叔也很想你們。”蕭明煦伸手攬住兩個小皇子。
在他們眼中,隻是數日沒見。
對他而言,卻是滄海桑田的幾十年。
“小皇叔,皇嬸去世,你是不是很難過呀?”大皇子緊緊抓住蕭明煦的衣袖。
“皇叔肯定難過,你不要再刺激他嘛!”二公主不滿皺眉。
“有你們在,皇叔不難過。”
蕭明煦被皇子公主簇擁著往外走去。
重活一世,他隻想護住珍愛的人。
對謝青瑤的那幾分情誼,早在前世消失殆盡。
餘下的隻是濃重的恨意。
可惜,在旁人眼中,他是一個痛徹心扉的鰥夫。
“小皇叔不要難過,我們陪你玩,我們今天都會陪你玩。”三皇子蹦蹦跳跳。
“乖孩子!”蕭明煦勾了勾唇。
原來人來得這般齊,是知曉他死夫人,專程來安慰他。
“皇叔沒白疼你們。”
“小皇叔,我想騎大馬。”
“小皇叔,我想放風箏。”
“小皇叔,母後不讓我吃糖葫蘆,你能不能偷偷讓我吃一根呀?”
“好好好,你們要什麼皇叔都答應你們。”
蕭明煦笑著開口。
這樣的好光景,是他前世做夢也夢不到的。
蕭明煦回府時,天色已黑。
他剛進王府大門,一人怒氣衝衝,對著他揮來拳頭。
“你害死我姐姐,你怎麼還有臉回來?”
蕭明煦閃身躲開,冷冷地望著來人。
謝良徹,謝青瑤的弟弟。
五年前,謝青瑤之父,時任戶部侍郎的謝常遠,因貪汙入獄。
皇帝震怒,謝常遠被處死,謝家其餘人口流放邊疆。
彼時,在江南遊玩的蕭明煦得知消息,快馬加鞭追過去。
卻見謝良徹和謝青瑤倒在路上,性命垂危。
謝家其他人已經全都死掉。
蕭明煦大驚,將謝家姐弟帶回京城。
流放路上才走半個月,謝家死掉十幾口人,這其中一定有古怪。
莫非是有人要滅謝家的口?
那謝常遠是不是被冤枉的?
蕭明煦心有疑慮。
謝家姐弟醒轉卻異口同聲,拒絕他調查謝家是否真貪汙的事。
隻說都過去,不想再提傷心事。
蕭明煦沒有強求,向皇帝求恩典,免謝家姐弟的流放。
兩年後,他和謝青瑤成婚,謝良徹得以久居京城。
直到前世死後,蕭明煦才知,這謝家的一切,都不簡單。
“謝良徹,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本王無禮?”
蕭明煦冷漠開口,上位者的威嚴毫不掩飾。
見蕭明煦這樣的態度,謝良徹愣一瞬。
畢竟從前,蕭明煦從來沒有在他麵前擺過什麼王爺的架子。
他隻會一遍遍地對他說,“你是青瑤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不必在我麵前拘禮。”
以至於五年過去,謝良徹在蕭明煦麵前,不說見禮,甚至還敢動手。
很快,謝良徹高抬頭顱,憤怒道,“你害死我姐姐,還想我對你有什麼好態度?”
“若不是你貪生怕死又追名逐利,我姐姐怎麼會上戰場?”
“她頂著你賢王妃的名號,所得功勳都是你的,受苦受難沒命的人卻是她。”
“我從沒有見過,哪家男人讓女人上戰場,像你這樣的窩囊廢,你怎麼配和我姐姐在一起?”
“當年我說過,這高門大院,我們兩個罪人高攀不起。”
“那時,該離開這京城,跑到鄉下種地,總好過在你這裏受這種窩囊氣,到最後平白送性命。”
王府的下人憤怒地瞪著謝良徹,真是好大的膽子,怎麼能這麼對王爺說話?
但他是王妃的弟弟,王爺平日最寵著他,就算是冒犯也不會計較。
在下人們咬牙忍著的時候,蕭明煦涼涼開口:“哦?你的意思是,謝青瑤戰死沙場,全是本王的錯?”
“那不然呢?”謝良徹咬牙切齒。
“我姐姐大錯特錯!錯在不該嫁給你。”
“那你說本王應該怎麼辦?該怎麼補償你姐姐?”
謝良徹本不甚英俊的麵容詭異地扭曲。
“你既與我姐姐情深意重,許下白首無悔的誓言!”
“她已死,你怎能活著?你應該給她殉情。”
“好好好。”蕭明煦拍了拍手掌:“說的好。”
他在謝良徹得意的眼神中,突然震怒。
“來人,將他拉下去,好大的膽子,竟敢讓本王去死。”
“謝良徹,本王先前對你一再容忍,你好啊,竟忘了你是誰,那本王給你一個教訓。”
“來人,給本王打。”
護衛們早已忍無可忍。
他家王爺王妃情深意重,那也是王爺自個兒的事。
什麼不三 不四的東西都敢衝上來,對王爺大吼大叫,簡直沒規矩。
“你們敢?你們敢?我是你們王妃的親弟弟!唯一的親弟弟,誰敢動我?”
被護衛們摁在地上,棍棒抽在身上時。
謝良徹還在叫囂著:“我是王妃的親弟弟,你們誰敢動我?”
“謝良徹!你真是謝青瑤的親弟弟嗎?”蕭明煦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