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佛界都在傳,說燃燈佛座下有個天生慧根的女弟子,為了一介凡夫俗子,居然犯下了滔天大錯。
燃燈佛的手指輕輕一點,將她化成了一串香灰琉璃珠子。
我就是這個女弟子。
隻不過他們說錯了,我不是天生慧根,我是天生戀愛腦。
我看上的凡夫俗子,叫謝彥。
他和不周山的景和仙君,長得一模一樣。
我在雍和宮做實習弟子快三年了,馬上就要轉正了。
定罪處罰下來的那一天,我的同事們都哭了。
「唐寧啊——你走了我們可怎麼辦?雍和宮一天的人流量就是八九萬人,就算一人隻提交一個願望,我們007也幹不完啊!」
「完了完了,唐寧走了,這活幹不完,真的幹不完,不如我也去求師父,把我放歸紅塵吧!」
對了,我還有一個外號叫「觸手怪唐寧」,無他,唯手熟爾。
每個寺廟都有一些實習弟子,都是攢了好幾世功德的人。
我們的日常工作就是——分配願望。
畢竟佛祖和菩薩們日理萬機,不可能讓他們一條條去處理吧。
我們這群實習弟子就要將凡人提交上來的願望挑挑揀揀,分門別類,凡是連姓名地址都不說的統統丟進香灰爐裏。
其他的再做成excel表,備注上具體的實現目標,傳送到各個佛祖處。
打工人打工魂,我就是打工人裏最卷的那匹小野狼,雍和宮三分之一的工作量都是我完成的。
「沒事,有緣自會重逢。」我灑脫地揮了揮手,鑽進香灰爐裏。
嗆人的香灰底下是施了法術的真火,灼燒熱浪向我襲來,我一個趔趄,差點就臉朝下倒去。
香灰,都是塵世間癡人的心願餘灰,願望有多強烈,香灰在真火的灼燒下就會越滾燙。
我閉上雙眼,屏氣凝神,手指虛空凝成蓮花狀,嘴裏念起了清心咒。
不一會兒,青色的符咒就從我心間亮起,環繞周身,讓我暫時不用受這灼熱之苦。
朦朧中我想起師父,也就是燃燈佛那老頭兒對我說的話。
「癡兒,癡兒,你且在紅塵裏打個滾兒,看清楚你的心。」
我哪有什麼心呢?
我的心早就碎成渣渣了,在不周山的景和仙君宣告要和九重天的映陽神女成婚之時。
我失戀了,我暗戀的仙君要成婚了,新娘不是我。
於是我開始報複性工作。
凡人的願望總是那麼出奇一致,無聊沒新意。
我打開excel表格就是一頓亂殺。
「你想要暴富是吧,恭喜你,下周公司裁員名單裏有你,賠償N+1。」
「你想求愛情是吧,給你分一個帥哥,什麼你也是個男的,我不管,你又沒有說明性取向。」
「你想求子是吧,還要求是從天上下來的,想得倒是挺美,上周有個打架鬧事的天兵等著投胎呢,下去搗蛋吧你!」
「你想求學業是吧,我看你的論文也快寫完了,就別讓你的導師在同行裏抬不起頭了,我把你的導師調走了,你再找導師重新寫開題報告吧!」
我觸手怪唐寧,講究的就是一個精準服務。
我不好過,大家都別想好過。
但我錯不在此,佛門滿足心願主打一個有求必應,但質量什麼的就別想要什麼七天無理由退貨了。
我錯在,遇到了一個和景和仙君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凡人。
初見那日,大雨傾盆。
雍和宮裏罕見的沒有什麼人,他穿著普通的T恤和牛仔褲,一步一拜,直到萬福閣。
漢白玉須彌座上,手持哈達的彌勒菩薩慈眉善目。
他求的是平安,希望他身患癌症的奶奶手術成功,平安順遂。
他抬起頭來,那眉眼比景和仙君少了三分天之驕子的傲氣,卻多了三分紅塵世俗的柔軟。
他叫謝彥,雙親死於意外,奶奶將他撫養長大,供他讀書,後來又賣了老房子供他創業,一家遊戲公司。
結果創業途中被發小盜取重要資料,投資人撤資了,他背負債務,奶奶又查出了癌症......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破又遇頂頭風。
不知是那劈裏啪啦的雨點亂了我的心神,還是那煙霧繚繞的香火迷了我的眼睛。
那天晚上我加班了,在電腦麵前一頓操作。
平安、金錢、事業、學業、健康......除了沒有加姻緣,其他的我都給他加滿了。
僅僅半年,
他的奶奶手術平安,術後恢複良好,現在又能和老姐妹們一起打麻將了,連醫生都直呼奇跡;
盜取他重要資料的發小被發現,被網友放在網上,引起熱議,發小從此在圈內銷聲匿跡;
新的投資人看上了他新的遊戲項目,公司起死回生,遊戲試運營第一天,注冊用戶百萬;
謝彥,成為了遊戲創業板的黑馬。
而我東窗事發,被師父點為一串香灰琉璃珠子,擺在了雍和宮法物流通處。
明碼標價三百八十元。
師父告訴我,必須盡自己的能力,親自幫助所佩戴之人,滿足其心願才可以回來。
沒關係,我會走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