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寧遠侯府唯一的後人，卻是個女子。

女子無法襲爵，隻能招贅婿。

所有人都說父親的門生陸昭才是將來的寧遠侯。

我私下與其親近，他總是以男女授受不親為由拒絕。

我以為他是謙謙君子，直到在看見他教坊司摟著花魁。

他沒認出女扮男裝的我，對著懷中的林雨涵深情說道：

“我娶蘇雲兮隻是為了爵位。”

“等我成了寧遠侯，我就立你為正妻。”

我以為他喜歡的是我。

現在我才知道，我不過是侯府的附屬品。

我打消質問的念頭，轉身當了太子妃。

1

女子及笄後便要定親，父親來我房中道：

“汐汐，你與陸昭青梅竹馬，他也是我的門生。”

“明日為父便下聘招他為婿，等我百年後，便由他承襲侯府的爵位。”

我淡淡笑了笑：

“蘇家一族全靠您這個寧遠侯的庇佑，爵位怎能給外人？”

父親皺眉道：

“可為父隻有你一個女兒，族中並無其他出類拔萃的子弟。”

“隻有陸昭可以入贅襲爵，才能照拂蘇家。”

我深深對父親行了個禮：

“我聽聞太子不日將選正妃，女兒願意為蘇家一試。”

其實我隻是想找個借口推了和陸昭的婚事。

陸昭是父親的門生，頗受器重。

京城早有傳言他將是未來的寧遠侯。

恐怕在他眼裏，是蘇家跟需要他，而不是他需要蘇家。

而我，從頭到尾在他心裏都無足輕重。

次日一早，父親便匆忙入宮。

我出門散心，漫無目的的亂走。

等反應過來，才發覺又來到陸昭的門口。

原來即便我已下定決心，多年的習慣一時半會兒也改不了。

陸昭此時應該在書院準備會試。

我拉著丫鬟準備離開。

一轉身，正遇見陸昭擁著林雨涵。

京城人都知道我們的關係，他卻毫不顧忌我的臉麵。

見到我，陸昭皺起眉頭：

“你又找來做什麼？”

“我已經說過，隻要你同意林雨涵過門，我就可以入贅。”

我心裏一酸，原來我們的婚約在他眼裏隻是討價還價的籌碼。

全無半點情分。

我忍住淚水，不想被人看輕：

“這場婚事既然你不願意，為何不對我父親言明？”

陸昭冷笑：

“你明知寧遠侯位高權重，更是這次會試的主考官。”

“若是惹得蘇小姐不高興，去侯爺麵前挑撥幾句。”

“我十幾年的寒窗苦讀就白費了。”

我有些詫異：

“你是我父親的得意門生，怎能如此看他？”

陸昭輕蔑的看了我一眼：

“侯爺平日處事自然公道，可侯府的人就不一定了。”

他對當年的事還是耿耿於懷。

我正想澄清誤會。

林雨涵拉住陸昭，突然跪下楚楚可憐的向我求饒：

“蘇小姐，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您千萬別遷怒陸公子向父親告狀，誤了他的前程。”

“我會勸他和您完婚。”

“您放心，我一個青樓賤籍，過門了也不可能威脅您的地位。”

陸昭憤怒的拉起林雨涵：

“起來，別跟她求饒，她害你害的還不夠？”

2

我心裏一酸，無論我解釋多少次，他都不相信林家的事與我無關。

陸昭自小父母雙亡，父親和他家有些淵源，就收了他當門生。

他和我一起上京中私塾，原本一切安好。

直到那年林雨涵入學，他迅速變了心。

我為此和他吵過很多次。

後來林父因為別的案子被牽連，林家被抄家。

林家男子被流放，女子入賤籍發賣到教坊司。

林雨涵成了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

陸昭卻一直認為是我鼓動父親挾私報複。

明明沒有任何證據，但他就是不願信我。

我黯然垂下眼簾：

“我已與父親言明取消婚事，從此之後，你我再無關係。”

不料陸昭聞言輕蔑的笑了起來：

“何必在這裏假惺惺的扮可憐？侯府的情況你比我更清楚。”

“蘇家後繼無人，隻能招婿。”

“否則等侯爺走後，蘇家必然沒落。”

“你就是蘇家的罪人。”

“我已經說的很清楚，我隻要林雨涵入門。”

“希望蘇小姐成全。”

我的丫鬟氣不過貿然開口：

“陸公子，我家老爺已麵見陛下為小姐向太子提親。”

“你真以為非你不嫁？”

陸昭瞥了我一眼譏諷道：

“當年蘇雲兮脫了太子的褲子，騎著太子遊京城。”

“若不是陛下念舊情，早把蘇府上下打入天牢了。”

“太子會娶你們小姐？真是天大的笑話。”

丫鬟震驚的看著我，她年紀小不知道當年這件轟動京城的事。

我有些心虛：

“當年是我年少無知，冒犯了太子。”

我帶著丫鬟灰溜溜的走了。

是啊，我做過這種事，太子怕不是恨我入骨。

我怎麼會癡心妄想成為太子妃？

3

回府後，丫鬟恍然大悟道：

“怪不得之前太子殿下來府上時，小姐要躲出去。”

“原來你們還有這樣的過往。”

我無奈扶額：

“我小時候確實皮了一點。”

丫鬟有些疑惑：

“可我聽說，太子殿下曾經跟皇後提過想娶小姐？”

“我想殿下沒那麼小心眼。”

我解釋道：

“那是你不了解太子，他可是個睚眥必報，心胸狹隘的人。”

“他想報複我，所以故意說要娶我。”

“還好當時陛下，皇後，我父親都不同意。”

丫鬟奇道：

“那小姐還讓老爺去向陛下提親？”

我安慰自己：

“太子殿下現在長大成人，肯定也成熟了。”

“他素來討厭我，必然拒絕。”

到了月底，府裏的賬房先生前來稟報：

“小姐，青樓的小廝又來要賬了，是不是還照舊？”

我這才想起，陸昭每次去找林雨涵，記得都是侯府的賬。

第一次被我發現時，我怕他被父親責罰壓下此事。

陸昭後來跟我解釋，是為了擴展人脈。

青樓素來時文人雅士，達官貴人的交際場所。

他日後要撐起侯府，就不能當一個死讀書的迂腐書生。

我當時沒有任何懷疑，深以為然。

便將他的賬記到我的名下。

如今看來，這不過是他去找林雨涵幽會的借口。

我並非蠢笨，隻是被愛情衝昏了頭。

而現在我已經醒了。

我淡淡吩咐賬房先生：

“去告訴青樓的小廝，以後陸公子的賬，侯府不再管了。”

賬房先生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我會這樣說。

片刻後，他露出欣慰的微笑：

“小姐，你終於想明白了。”

我這次驚覺，原來我身邊的人都看的明白。

隻有我一直被蒙在鼓裏。

4

又過了兩日，府上來了幾個裁縫，替我量了尺寸。

我有些奇怪，便問了父親。

他卻支支吾吾，隻說是有苦衷，現在還不能明說。

我並未放在心上。

或許又是要為參加什麼宮宴做準備吧。

父親提前得知了消息，為我做些新衣做準備。

日子如流水，匆匆已是月餘。

陸昭一直沒有露麵，我想應該是在準備會試。

這天，我正在睡夢中，他突然闖入我房中惡狠狠的斥責：

“想不到你竟如此歹毒？”

我突然被叫醒還是一頭霧水，就直接挨了一巴掌。

怒不可遏的陸昭打的我眼冒金星。

我被打懵了，竟然一時間忘了喊人。

陸昭看我愣住了，臉上帶著深深的恨意：

“你明知道林雨涵是清倌人，竟然派人去毀了她的清白。”

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什麼毀去了清白？”

陸昭揪著我的衣領：

“蘇雲兮，你還在裝傻。”

“昨夜我才發現林雨涵不是清白之身。”

“一問才知道是你派人強行毀了她。”

我明白過來後都被氣笑了：

“你也並非愚笨之人，怎麼會信這麼拙劣的謊話？”

“她一個青樓女子與我何幹？”

陸昭怒視著我：

“你還不是為了阻止她過門，才做出這種事？”

“你也是女子，難道你不知道清白對一個女子有多重要？”

我奮力想掙脫他的手，但被他死死抓住：

“我早已說過我與你再無瓜葛。”

“況且既然你知道女子清白重要，為何闖入不顧禮節闖入我房中，就不怕毀了我清白？”

陸昭輕蔑道：

“什麼清白，所有人都知道我們遲早是夫妻。”

“隻要我不在乎，別人又能說什麼？”

我冷笑道：

“我們既無父母之命，也無媒妁之言。”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嫁給你？”

陸昭輕蔑道：

“等我高中狀元，陛下多半會賜婚，到時我便是駙馬。”

“還會在乎你一個小小的侯爵？”

“若不是看在過去侯府對我有恩，我才不會同意入贅。”

“除了我，你還能選誰？”

我心中一片悲涼，我之前一直愛慕的人竟然是這樣輕視我。

丫鬟聽到我房中動靜，連忙趕過來。

陸昭這才放開我離開。

父親得知後大怒，要帶人為我出氣。

我急忙攔住他。

會試在即，主考官毆打考生，傳出去恐怕會天下震動。

到時候，多少人會趁機參我父親一本？

說到底，是我的一向情願引來的禍事。

我不能再連累父親。

我再三苦勸，父親終於同意。

他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離開了侯府。

沒想到，我想息事寧人，陸昭卻不願意。

隔天，京城便流傳多起關於我的謠言。

說我為了拆散別人逼良為娼，還不顧廉恥把自己送到陸昭房裏。

我命人去查，才知道謠言的源頭正是陸昭。

我帶著丫鬟找到他時，他正醉醺醺的在青樓繪聲繪色的描述我如何勾引於他。

我直接衝上去質問，他卻毫不收斂，反而拿出一張我衣不蔽體的畫像。

他雙眼猩紅，聲音裏帶著恨意：

“蘇雲兮，你毀林雨涵的清白，我也毀了你”

說完，他舉起畫像對著在場的男人高喊：

“現在拍賣寧遠侯小姐的私密畫，一千兩起拍。”

底下突然有男人大喊：

“你怎麼證明畫裏是真的？”

陸昭邪笑了下，突然撕爛我的衣裙：

“看著寧遠侯小姐腰上的痣，是不是和畫中一樣？”

我嚇的驚叫一聲，感覺蹲下。

可還是有不少人看到我暴露的皮膚。

“果然一模一樣，這畫我要了，1000兩。”

“2000兩。”

“5000兩。”

我絕望抬眼，原來他竟然如此恨我。

如果畫像傳出去，京城之中再也不會有人願意娶我了。

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聲清嘯：

“100萬兩！”

眾人循聲望去，全都愣住了。

我看清他有些熟悉的臉，瞬間覺得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