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沈南天保送路上的絆腳石，第二天他的青梅就向我表了白。

她頂著那張禍國殃民的臉，問我：

“我們一起做差生，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明知那是包著糖衣的炮彈，我依舊甘之如飴。

從此不再看書，不再學習，無所顧及地享受從此君王不早朝的快樂。

直到高考結束那天，她第一次主動吻我，讓我跟她一起上專科。

我知道，這才是她接近我的真正目的。

可這次，我隻是晃了晃我手裏保送北京大學的offer：

“這一年和你玩得很開心。”

“但前程更重，我就不奉陪了。”

1

聽到江璃和沈南天對話的那天，北京大學的保送通知才下來。

我剛鬆了口氣，就聽到沈南天低沉的聲音從隔壁教室裏響起。

“江璃，你別忘了，我們的賭約你還沒贏呢！”

“讓陸沉舟跟你去上專科，你才算贏我。”

江璃顯然對他的話不以為然。

“他現在的成績你看不到嗎？四百分不到，別說保送了，還能上什麼大學？”

沈南天皺眉：“他的基礎在那擺著，萬一......”

“就算他超常發揮，讓他上什麼學校，不還是我一句話的事情嗎？”

聽到這句話，剛才還安靜的教室立刻發出哄笑聲。

那些平日裏一口一個姐夫叫得歡的人，此刻言語間滿是惡意。

“就陸沉舟舔江璃那程度，別說一起上大專了，就是一起撿垃圾他都求之不得吧！”

“就是啊，咱學校誰不知道，為了跟校花在一起，他直接正一變倒一啊！這種極品戀愛腦還有什麼事是他幹不出來的？”

然後又是一陣默契的哄笑。

我一字一句聽得真切，嘴角一勾，很是不以為然。

紂王為了妲己可以不要江山，周幽王為了褒姒更是能烽火戲諸侯，我為了江璃這樣的美人，演演戲，考幾個倒數第一哄她開心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又有人不知想到了什麼，笑著打趣。

“沈少，要是陸沉舟知道這一切都是你的報複，估計得恨死你吧。”

沈南天嗤笑出聲：“這不明擺著的事，還用問麼？”

可這次他們都說錯了。

我一點都不恨沈南天，反而很感激他。

畢竟，像我這樣走進人堆裏毫不起眼的路人臉，能得校花江璃的青睞，是他沈南天親手送給我的。

2

從小，我就知道，老天把我所有的天賦技能都點在學習上了。

書本一看就透，知識一點就通，難倒無數人的大題更是信手拈來。

但我也知道，在這樣平庸的小縣城裏，太出彩也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即便為了每年的獎學金我也必須要拿第一，但我的分數永遠隻比第二名的沈南天高十分以內。

隻有一次例外。

那是期中考試的前一天，我看到江璃跟沈南天在考場外激吻。

櫻花樹下，清冷禁欲的少年和明媚如春的少女，明明是唯美如畫的場麵，我卻無比嫉妒。

數學考試的時候，我沒忍住把最後一道大題做了。

理綜考試時，又賭氣般地答對了所有題目。

那次期中考，我比沈南天高了足足三十分。

事後，我還為自己的沉不住氣懊悔了好幾天。

直到第五天的時候，江璃出現在我麵前。

她穿著漂亮的JK學院服，一路小跑到我麵前，精致的臉上滿是羞澀：

“同學你好，這個給你......”

她把一個信封塞到我手中，然後滿臉嬌羞地跑開了。

我不用想都能猜到，這封情書絕對不簡單。

正如我無比清楚地知道，江璃故意接近我，一定是因為沈南天。

或許是為他出氣，或許是跟他打賭。

可不管是什麼原因。

那是我接近校花江璃最好的機會。

我想得到江璃。

從見到她的第一眼。

而她出現的時間也無比恰當。

在她出現以前的十八年裏，我隻有一個夢想。

在我爸喝得爛醉如泥後，拳腳一次次如暴風雨般砸在我身上的時候。

在我後媽為了給同父異母的弟弟攢老婆本，拖著十五歲的我要送進廠裏去打工的時候。

“考上好大學，遠離這裏！”

我每時每刻，都不曾忘記，不敢懈怠！

後來，即便隨手拿過的試卷是近五年高考一卷的數學，我依然能輕輕鬆鬆答出滿分的時候。

我知道，中國的大學已經任我挑選。

我隻等著，來年高考，一擊必中。

然後我回望自己灰頭土臉的十八年人生，隻有壓抑的童年，埋頭苦讀的呆滯。

那天在電視上，我看著電視劇中女明星一張清純又不失嫵媚的臉，默默出神許久：

“如果能和這樣漂亮的女孩在十八歲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多好啊。”

然後，江璃就出現了。

她比電視劇裏的明星還要年輕，還要漂亮。

一顰一笑間似有若無地勾人心弦，也勾動著我最隱秘的欲望。

我想要她，可是我得不到她。

正如我之前所說，老天把所有的技能點都給學習加了。

除此之外，我平庸至極，泯然眾生。

是絕對不會被永遠處在焦點中心的江璃多看一眼的那種。

可是現在，她被沈南天，親手送到了我麵前。

3

我仿佛毫無察覺，欣然接受了江璃的刻意接近。

在人聲鼎沸的食堂，在人潮散盡的傍晚，江璃總能和我來上一場不期而遇的浪漫邂逅。

她為我駐足的時間越來越長，看向我的目光也越來越火熱。

終於有一天，她躍下高台走向我。

“沉舟，我喜歡你，你可以跟我在一起嗎？”

擁美人入懷的時候，我刻意忽視了她試圖用長睫掩飾的嫌棄。

隻是閉上眼睛深深嗅著她身上香水混合著體香的，好聞的味道。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書中自有顏如玉，古人誠不欺我。

但我也知道這個顏如玉隻是短暫地屬於我。

或許她很快就會結束這個報複遊戲，當眾甩了我替她的竹馬出氣。

又或許，她想玩得更久一點，讓我越陷越深，然後再突然斷崖式分手。

但我沒想到的是，這位顏如玉來到我身邊的目的，是要毀了我的讀書高。

第一次意識到這點，是在美甲店。

江璃做著美甲，我在她旁邊默默背著單詞。

原本專注做美甲的女孩卻突然煩躁地抽出手。

我聽到她的動靜，抬頭問她怎麼了。

她盯了我半晌，突然沉著臉開口：

“我不喜歡你在我身邊的時候學習！”

我很願意遷就美女，索性把單詞本直接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那我不看了。”

她繼續盯著我，眼神越來越冷：

“我覺得我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我不喜歡這樣。”

我仿佛意識到了什麼，心跳加速：“那你覺得......怎樣才好？”

她突然貼近，近到溫熱的呼吸打在我的唇上，嬌聲道：“就不能和我一樣做個差生嗎？”

那雙寶石一樣眼睛像是有魔力，勾魂攝魄，極盡誘惑地向我發出邀請：“沉舟，我們一起做差生，和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那一刻，我近乎狂喜。

原來，她想要的是這個！

原來，沈南天想要的是這個！

我一手勾住她的後頸，另一隻手環住她的細腰，直勾勾盯著她的明眸：

“吻我。”

我知道江璃不喜歡我，更不喜歡我的碰觸。

以往我不敢有絲毫出格的舉動，怕江璃產生逆反，隨時結束這場遊戲。

可是現在，她想要在我這裏得到什麼，做出交換，是必要且合理的，不是嗎？

那張溫潤柔軟的紅唇終於遲疑著貼上我的時候，我在心裏再一次無比感謝，過去十四年埋頭苦讀的自己。

陸沉舟，上天當真沒有負你！

反正我已經被北京大學保送。

我開始不再看書，不再學習，無所顧忌地在溫柔鄉裏陪著江璃墮落。

隨之而來的，是在我的控製下，名次開始一次又一次往下跌。

第一次，當然是把年級第一讓給沈南天，隻比他低了一分。

聽到老師在年級狀元四個字後麵第一次念出自己的名字後，沈南天激動瘋了。

他接過那張成績單左看右看，最後哈哈大笑，竟然流出了兩行清淚。

我當然沒有錯過他有意無意瞥向我那行成績的得意眼神，但我隻當一無所察。

我也有些激動，也該去領取我的獎勵了。

果然，那天江璃也十分高興。

她遠遠便朝我跑來，揚起的裙角還沾著溫暖的夕陽。

這大概是為什麼，擁她入懷的時候，我依舊感受到了暖意。

我問她為什麼那麼高興。

她笑著說，今天拿到了喜歡的明星簽名照。

我也笑。

裝作不知道她根本不追星的事實，笑著在她的掌心放了一張房卡。

“今天是我十九歲生日。”

“來為我慶祝，好嗎？”

4

緊緊相擁時，少女滾燙的肌膚溫度，動情時耳畔灼熱的呼吸，餘溫似乎還縈繞在四周。

身體的親密接觸會讓很多隔閡消弭於無形。

江璃沒有意識到自己無意間的親昵，會讓她下意識地將我歸入禁臠的領地意識。

可同為男人的沈南天卻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其間微妙的變化。

他開始有危機感。

在又一次和江璃折騰一夜後，沈南天氣勢洶洶地把我堵在廁所。

他盯著我領口處若隱若現的紅痕，眼裏的怒火幾乎要化作實質噴湧而出，卻還是忍著將我千刀萬剮的心思陰陽怪氣道：

“你和江璃還真是有精力，一件事翻來覆去做不會膩嗎？”

我低頭仔細用衣領把吻痕遮住，這才笑吟吟地看向他：

“那我不把精力放在我女朋友身上，應該放在哪裏呢？”

“難不成應該放在......”

我故意拖長了聲音：“學習上？”

我在提醒他。

女人，和成績。

他沈南天，隻能選一個！

那天，沈南天铩羽而歸。

我至今還記得當時他臉上的表情。

憤怒洶湧澎湃卻撒不出來，如同吃了蒼蠅，眼裏滿是你給我等著的凶狠。

而今天，大概就是他要我好看的時候了。

無關的人很快識趣地退場，把空間留給了兩個主角。

隔著玻璃，我看見沈南天抱著江璃，有些急切地環住她的腰：

“阿璃，你都好久沒和我親熱了，等他填完誌願，你要趕緊踹了他回到我身邊！”

“我答應過你的......”

“隻要你幫我毀了那小子，我就把自己給你......”

說著，他低頭去吻江璃的唇，江璃卻偏頭避過了。

大概連她自己都想不清楚為什麼。

在躲開後，眼裏閃過淡淡的迷茫。

我嘴角一勾，忍不住無聲輕笑。

5

江璃天生浪蕩，就算當初跟沈南天在一起的時候，也依舊在四處撩撥，沒有半點分寸。

可是，在她跟我告白的那天，我對她說：

“我答應做你的男朋友。”

“但是，你身邊除了我，不能再有別的男人。”

江璃自然滿口答應。

可她依舊和帥氣的男同學在操場擁吻，每天坐在不同男人的摩托車後座上。

我默默地把自己說過的話當個屁放了，捂著眼睛當瞎子，掩著耳朵當聾子。

隻因為，我沒有籌碼。

直到那一天在美甲店，我知道了自己的籌碼。

我沒有再提起過她身邊不能有別的男人這件事，可隻要她和別的男生一親密，我什麼話也不說，隻是拎起書包就去自習室。

然後，在下一場考試的成績單上，悄無聲息地爬上二百五十名。

於是，江璃妥協了。

她開始主動回避身邊的每一個異性，甚至是跟她一起長大的竹馬沈南天。

而我投桃報李，徹徹底底地穩坐在校後五十名。

江璃最清純最漂亮的時光，終於完完整整地隻屬於我一個人。

我很滿意。

但沈南天卻徹底忍不住爆發了。

“在陸沉舟麵前你躲著我就算了，現在他不在，你還一副為他守節的死樣子！”

“江璃，你不會真喜歡上那個書呆子了吧？！”

江璃臉色變了變，不耐煩地推開了他。

“不是你非要打那個賭約？”

“如果不是我為了他守身如玉，你那些第一名是怎麼來的？”

“現在骨頭到手了，就開始反咬一口了？”

“那我也沒有讓你做到那個地步！”

沈南天激動地抓住她的後頸：“高考完這一個月你們去哪了？你和那個王八蛋去做什麼了？你說啊！？”

做了什麼？

為了不讓我複習，她拉著我每天卿卿我我。

大概在我和江璃心裏，都知道這是一場離別的序曲，所以彼此都格外投入。

這些話江璃當然不能說出口，她沉默地偏過頭，指尖無意識地揉捏著裙角。

沈南天氣得咬牙，抬手似乎想扇她一耳光，最後卻隻是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再次吻了上去。

這一次，江璃沒有躲。

我彈了彈手指，一邊往教室門口走，一邊在心裏倒數。

江璃很喜歡深吻。

她接吻的時候總是喜歡先從對方的唇角開始，一點一點啃咬摩挲，一直磨到對方心癢難耐時才猛地撬開牙關，攻城略地，直到吞盡彼此最後一口氧氣

這個過程，需要整整三分鐘。

我一步步不疾不徐地走著。

直到裏麵的兩個人嘴角的銀絲從交纏的唇齒溢出時，我抬手推開了門。

6

開門那一瞬間，我想演的，的確是一出當場捉奸的戲碼。

但是就在門打開的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小打小鬧地沒什麼意思。

不如，直接來一場大戲吧！

我瞬間切換詫異的神色，看著教室裏慌亂的兩人：“怎麼就你們兩個？其他人呢？不是說要交錄取通知書的複印件嗎？”

今天是返校的日子，來取學籍檔案，順便把錄取結果給學校留檔。

以往大家都是自己來交，然後直接離校。

但是今天，學校卻突然提出所有考生統一到學校，統一提交表彰。

我知道這是沈南天的主意，他有一個區長父親。

一是沈南天高考634分，這是這所教育資源並不算優渥的學校曆史以來的最高分數。

他當然需要我們這群NPC來做他人生高光時刻的觀眾。

其次便是，他迫不及待地，要親眼看著我這個曾經永遠壓他一頭的死敵，如今怎樣被自己親手拉下神壇，徹底踩在腳下。

江璃臉上慌亂的神情還沒來得及平複，聽見我問到這個，眉頭已經慢慢舒展。

正要接話，我話鋒一轉：“不過你的嘴怎麼這麼紅？是吃壞什麼東西了嗎？”

我眼角微彎，就算不唱這出戲，給出軌的垃圾上點眼藥，也是可以的吧？

江璃的身體驟然僵住。

就在她支支吾吾地還沒編出謊言的時候，廣播聲響起，讓所有同學到報告廳集合，也打斷了我和江璃微妙的對話。

江璃悄悄鬆了口氣，趕緊拉著我去了報告廳。

我不著痕跡地避開了她的手。

報告廳裏，我看著架起的一排排攝像機以及坐在校長旁邊的區領導，嘴角微微勾起。

看來，他是要把自己兒子的高光時刻記錄下來，直播給所有人看。

既然區長大人如此費心，那不如，我就借著他給我搭的台，好好唱完這出精彩大戲。

很快，副校長滿麵春風地開始宣布錄取結果。

從考上211的開始依次念出名字，其次是985。

驚呼聲在報告廳裏此起彼伏。

看到別人錄取的院校都一一報出來了，沈南天端坐在椅子上，嘴角微揚，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與台上的滿麵紅光的領導遙遙相望。

終於，副校長手裏的通知書到了最後一張。

“高三一班沈南天，653分，錄取院校，南京大學，請沈南天同學上台發表感言。”

聲音落下，沈南天興奮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觀看直播的觀眾大概很多都是對此刻人生經曆感同身受，紛紛刷屏恭喜。

【恭喜這位弟弟金榜題名，即將開啟人生新篇章！】

【在這樣教育資源並不算優渥的小地方，能考這樣的成績不容易啊，值得驕傲！（大拇指）】

沈南天早就喜出望外，此刻正滿麵紅光地感謝著彈幕，再一次鞠躬謝謝大家後，他的目光毫無預兆地落到了我身上。

目光交彙的瞬間，他的嘴角立刻漾起一抹意味深長，迫不及待地指著我向彈幕介紹。

“大家不知道啊，其實啊，之前我們學校的年級第一不是我。”

“是這位陸沉舟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