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蒼白的小臉,還有汗涔涔的額頭,知道他又在強忍人工腎臟帶來的疼痛。
“媽媽沒哭,剛才就是迷眼了。”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抱緊我的寶貝。
楠楠眨了眨眼,從背帶褲的口袋裏掏出一顆大白兔奶糖。
剝開糖紙喂給我,然後小大人似的拍拍我的背,輕聲說:
“媽媽又騙人,你肯定也是被肚子上的刀口疼哭了吧?”
“沒事的,吃顆糖就不疼了,我每次都是這麼熬過去的......”
他的話就像一把鈍刀,一下下淩遲著我本就千瘡百孔的心。
我的楠楠才十歲,卻要默默承受這樣的痛苦,甚至還反過來安慰我這個沒用的母親。
而這一切,都是拜他那個冷血無情的父親所賜!
就在這時,楠楠忽然在我懷中抽搐起來,猛地嘔出一口鮮血。
“楠楠,你怎麼了?你別嚇媽媽......”
我驚慌失措地抱著他,正要尖聲喊人,陸司衍恰好走了進來。
他從我手中接過楠楠,動作還算輕柔地把他放回床上,眉頭微蹙。
“楠楠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吐血?”
陸司衍方才的觸碰讓我泛起一陣惡寒,但還是死死拽住他的袖子。
哽咽著,用盡全力懇求:“司衍,求求你,救救我們的兒子吧......”
“楠楠的身體根本受不了人工腎臟,排異反應太嚴重了......“
“求你再想想辦法,幫他找找合適的腎源,好不好?”
“我聽說,林汐的兒子樂樂也是熊貓血,能不能......”
“孟雲舒!”陸司衍聞言,臉色驟然陰沉下來,一把甩開我的手。
“你瘋了嗎?!為了你自己的兒子,竟然打起樂樂的主意?”
“樂樂是要成為世界知名鋼琴家的,是頂天立地的小男子漢,他怎麼能少一顆腎臟呢?”
“你也是做母親的,虧你說得出口!”
“我沒想到,你竟然這麼自私惡毒!”
我難以置信地望著他,淚水如同斷線的珠子。
他是不是忘了,到底是誰親手安排,把楠楠健康的雙腎移植給樂樂?
為了所謂的雙保險,甚至連我的一對健康腎臟也挖走做備用?
可現在他卻站在道德製高點上指責我,說我自私惡毒?
我的楠楠才十歲,兩顆腎都被親爹挖走了!
他隻能靠排異反應劇烈的人工腎臟維持,每天都在生死線上掙紮!
他小小年紀就要插著體外循環的尿管,毫無尊嚴地活著,再也實現不了藍天夢!
我絕望地癱坐在床邊,淚水模糊了視線。
陸司衍看我突然崩潰,覺得我不可理喻,冷著臉叫來主治醫生。
醫生神色凝重,給楠楠打了一針抗排異劑,又補了一針鎮定劑。
原本疼得身體蜷縮起來的楠楠,眉頭終於有片刻舒展。
他慢慢安靜下來,好似睡著了。
我坐在床邊,怔怔望著他蒼白的小臉,沉默不語。
陸司衍見狀,走過來摟著我的肩膀,語氣也柔和幾分。
“雲舒,我知道你心裏難受,但事情已成定局,我們隻能向前看。”
“人工腎臟隻是暫時過渡,等為你們找到合適腎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但是,你不許再打樂樂的主意了,知道嗎?”
“總之一切都有我,我永遠都是你們母子的靠山。”
嗬,靠山?
分明就是最冷血無情的劊子手!
我就是被他這副偽裝的深情騙了十年,直到現在才幡然醒悟。
他才是那個壓在我們母子身上的大山,隨時都會將我們碾成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