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比賽的第二年,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樊熾打輸了,顱內大出血。
醫生幾乎下了死亡判決書。
重症監護室裏,他眼睛都睜不開。
卻一直迷迷糊糊地喊我的名字。
“宋青禾......”
“宋青禾......”
......
喊個不停。
每喊一句,我的眼淚就滾落一行。
不知道從哪來的執念。
我一向不信鬼神。
卻頭頂暴雨,捧著母親留給我的項鏈,一路跪拜上山。
望不到頭的台階,染過我的血。
直到把項鏈掛在樊熾頸上,我才撐不住昏死過去。
睡了很久醒來後,樊熾紅著眼罵我。
“宋青禾,你是傻子嗎!”
我沒見他哭過一次。
可他那天的勢頭像是要把眼睛哭瞎。
緊緊握著四葉草的項鏈。
樊熾說:“我的幸運,是你用生命開過光的。”
“從今往後,所有的壞事,我都會替你擋住。”
項鏈帶回了樊熾的命。
似乎也帶來了好運。
此後,樊熾打得越來越好。
樊熾寶貝它,除了上場時,從來不舍得摘下。
我最愛的人,和我最珍視的東西。
我以為他們會一直陪我,直到白發蒼蒼。
可僅僅過了四年,就都不是我的了......
我死死盯著女孩的脖頸。
“項鏈,還給我。”
剛才還羞怯模樣的女孩,現在卻不慌不忙地笑瞅著我。
“原來是你送給熾哥的,不過這是我昨晚討來的獎勵,恐怕不能給你。”
提及項鏈,樊熾眼底驀地翻湧出情緒。
卻仍硬著聲。
“已經給我的東西,我想送給誰就送給誰。”
對上我泛紅的眼,他一字一頓。
“實在不行,你開個價。”
我狠狠一怔。
開價?
他想用金錢丈量的——
是母親遺物對我而言的珍貴程度,是我為了他不要命地跪拜神佛,還是我傾盡所有的六年的愛?
掌心幾乎被指甲掐出血來,我慘笑出聲。
“你覺得我的命值多少錢?”
樊熾雙眸布起血絲。
扯起袖口。
一道猙獰的長疤橫在手臂。
“用它來換,夠不夠?”
傷疤,是那年拳場樊熾為了我,險些弄出人命那次落下的。
我還記得病床前他攥著四葉草說,從今往後,所有的壞事情,他都會替我擋住。
如今,卻成了扣下項鏈的籌碼......
抽出挽發的簪子,長發盡散。
我死咬著牙,用力生生在臂上劃下血痕。
鮮血順著小臂滾落指下。
樊熾霎時大驚,失色衝過來。
“住手,你——”
我幾乎站不住,慘白著臉看他,聲音都在抖。
“傷還給你,項鏈還我。”
“從此以後,恩怨兩清,死生無關。”
樊熾驟然猩紅了眸,指節緊得發白。
女孩被我嚇壞了,驚恐地遞來項鏈,他瞳孔驟縮,竟撲上來要搶。
“宋青禾!你明明給我了,怎麼能再要回去——”
我搶先一步攥進掌心,看著他褪盡血色的臉,喉頭發哽。
既然不愛了,項鏈於他而言,不過可有可無。
這副模樣又做給誰看?
胸口鈍痛不已。
六年,不長不短。
一個人的退場,卻像從血肉中剜出的子彈。
跌跌撞撞衝下樓。
樊熾慌張的聲音緊跟在後麵。
“宋青禾!”
我加快腳步,不想腳下猝然一絆。
刹那間,卻穩穩落入一個堅實有力的懷抱。
抬頭,眼前暗火灼冰的眸子,壓著一線未明的疼。
緊抓住他胸前的西裝。
近乎祈求。
“白晏回,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