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女兒潛水時,七歲的她卻伸手摘掉了我的氧氣麵罩。
海水灌進喉嚨時,我看到女兒笑得天真。
“宋阿姨說這樣我就能換新媽媽了。”
當我九死一生奮力爬上岸,渾身濕透貼在老公的胸膛,大口喘息時。
他卻死死掐住我的後頸。
“花招真多,不就是想讓我誤會苒苒欺負你,可憐你嗎?”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還敢誣陷苒苒帶壞了女兒,女兒才七歲,她懂什麼?”
寒意入骨,我顫著唇搖頭。
“周凜川,放我走吧。”
1
周凜川裹著浴巾點了顆煙,聲音滿是嘲諷。
“欲擒故縱,你這樣做不就是為了勾引我?”
我狼狽地縮在毛毯裏。
“我是被笙笙摘了氧氣麵罩......”
男人倏然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盯著我:
“又說謊,被我拆穿了心思,就把過錯推到孩子身上,有你這麼當媽媽的?”
母親?
我內心苦笑,自她懂事起,周凜川從不允許她在私下叫我媽媽。
沒等到我的回答,周凜川大手緊緊鉗住我的下巴,目光複雜地盯著我。
“掃興!”
我被他甩在床上,眼淚止不住流下來。
周凜川卻連看都沒看我一眼,拎起外套出去了。
他走後,周笙笙一臉戲虐的闖進來。
她穿著公主裙,手裏拿著一杆水槍。
一句話沒說,衝著我掃射過來。
看著我被涼水冰得縮瑟發抖,她稚嫩的臉上得意忘形。
“壞女人,這就是你跟爸爸告狀的懲罰!”
“你就算是和爸爸結婚了又能如何?他不喜歡你!”
“除了媽媽和宋阿姨,爸爸不會喜歡別的女人!”
我擦掉眼淚,點點頭:
“知道了。”
沒有像往常一樣,跟她爭論不休。
周笙笙好奇地瞪了我一眼,在聽到保姆的呼喚後匆忙走了。
我盯著她遠去的背影,不自覺摸上剖腹產刀口。
七年前,周凜川和閨蜜顧念結婚,我是伴娘。
席間有人想要刺殺周凜川。
顧念為他擋了一刀,鮮血染紅了婚紗。
臨危之際,顧念拉著我手,求我代替她舉行婚禮。
就這樣,我和周凜川結婚了。
那時我沒想著真的跟他在一起,隻想著等顧念好起來,把新郎還給她。
可是顧家為了穩住周家,偷偷在我水裏下了藥。
我醒來時,赤身裸體躺在周凜川的床上。
他因此對厭惡我至極。
顧念死後,周凜川更加陰鬱。
有一天,他發瘋似得闖進我的屋子,將我壓在床上。
他好像憋了好久,想要一股腦全部發泄出來。
連續三天,我都下不了床。
十個月後,我剖腹產子。
坐月子時,周凜川時常守在我身邊。
他毫不避諱地看著我給孩子喂奶,也幫我一起給孩子換尿布。
我們就像普通夫婦一樣,沉浸在生兒育女的幸福中。
我以為自己會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可很快,他便抱走了孩子。
私下裏,他不讓孩子叫我媽媽,他說笙笙的母親叫顧念。
想到這些,我趴在枕頭上嚎啕大哭。
不知過了多久,周凜川推門進來。
“打電話不接,敲門也不應,不知道樓下的人都在等你?”
見我不語,他走過來扯掉被子,捏得我手腕生疼。
我甩不開他,無奈之下咬住了他的手指。
“周凜川,放我走!”
2
男人英俊的臉上恍惚了一下,隨即冷冷笑了。
“好,你走吧。”
我仰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周凜川垂眸看了一眼被我咬破的傷口。
掏出手帕拭去血跡,扔在我腳邊。
“怎麼,我同意了,你又不高興了?”
“顧瑤,你還真是口是心非,兩麵三刀。”
說著,他對著鏡子整了整西裝,不怒自威。
“鬧夠了就起來,化個妝,打扮一下,別忘了今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結婚紀念日?
我擠出一絲苦笑。
我始終沒有領證,又哪裏來的結婚紀念日。
順從地換好衣服,化好妝,看著鏡子裏無比登對的兩個人,周凜川滿意地在我額頭落下一吻。
我偏過頭推開他,言語裏已經沒了情緒。
“七年之約已經到了。”
“陪你演完這一出,我就真的走了。”
當初生下孩子後,周凜川扔給我一份合同。
要求我待在周家七年,扮演好周太太的角色。
周凜川輕輕嘖了一聲,似乎不信。
他卡在我腰間的手肆意摩挲著,呼吸急促了些。
“就這麼想走?不是說為了孩子怎樣都可以嗎?你走了,就不怕有人欺負笙笙?嗯?”
是啊,我寧可不要名分也要守護孩子長大。
可如今,我的孩子恨我、怨我,巴不得我去死。
我拔開他的手。
“不怕,她在你身邊很安全。”
我從小是孤兒,長大後也不能選擇自己的愛情,更不能教養自己的孩子。
明明隻是活了二十幾年,吃的苦卻好像過了一輩子。
這樣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過了。
整理好心情,我掛上禮貌微笑,輾轉應酬。
周凜川極為寵愛女兒,像這樣的正式場合,隻要笙笙喜歡,他就敢讓孩子坐在自己肩上騎大馬。
所有人都說我們一家三口幸福至極。
“男人寵孩子就是愛妻子,周夫人你有福了!”
“說不定這二胎就要來了!”
“你懂什麼,周總心疼夫人,當時難產,周總守在外麵說今生隻要這一個,您說是吧周夫人?”
我扯了扯嘴角,什麼都沒說。
舉起香檳卻覺得胸口突然一涼。
禮服的肩帶突然滑落。
急忙捂住胸口,卻為時已晚。
整條裙子滑落下來,姣好的身材完全暴露在賓客視野。
眾人嘩然。
男人們驚豔的目光瞬間變得複雜。
就連孩子們都大聲驚呼。
“那個阿姨肚子上是什麼啊?好醜!”
“像蜈蚣一樣,惡心死了!”
我張皇失措地蹲下身,捂住小腹。
這才注意到周笙笙把手背過去,眼底閃過一絲得意。
她手裏握著一把小剪刀。
見我發現,她急忙丟下剪刀,撲到周凜川懷裏著喊爸爸。
“我開個玩笑而已,媽媽不會生氣吧?”
周凜川垂眸看了我一眼,沒動。
卻抱起周笙笙輕哄著。
“沒事,媽媽脾氣好,不會生氣的。”
我蹲在地上,緊緊握著那把剪刀。
心如刀割。
三天前,她說她想要做剪紙,可是爸爸不許她用剪刀。
我專門給她買來安全剪。
沒想到,她要剪的不是紙。
而是我的心。
緊緊攥著剪刀,絲毫沒注意血已經滴了一地。
真是我生的好女兒啊。
總是知道怎麼傷我最深。
她都忘了,自己是從那道難看的傷口爬出來的。
手背抹去眼淚,我提起裙子起身。
經過他們父女時,我把剪刀插在周凜川的褲兜裏,強壓著心痛。
“你爸爸說的對,小孩兒確實不應該用剪刀。”
3
轉身上了樓鎖了門,不去管樓下如何。
定了最近一班飛機,收拾好行李,設好鬧鐘躺在床上發呆。
很快手機響了,不是周凜川。
是顧念的媽媽。
她語重心長地勸我好好跟周凜川賠罪。
“孩子,阿姨知道你受苦了。”
“當年顧念和你情同姐妹,她讓你當她的伴娘,又讓你替她結婚,這些事我們顧家都記在心裏。”
“後來,你和凜川有了孩子,我就把你收做義女,你也知道像你這樣無父無母的人,能當周太太那也是天大的福氣!”
“你怎麼能跟自己的孩子一般見識呢?天下有哪個媽媽會像你一樣小心眼?”
我木然聽完。
剛想說些什麼,門口有人敲門。
“宋阿姨,我不要給她賠禮道歉!”
宋苒苒溫柔的聲音響起。
“笙笙乖,她是你媽媽......”
“她才不是我媽媽,我媽媽早就死了,被她氣死的,宋阿姨,我要你當我的媽媽,我不要她了!”
門開了,管家收起鑰匙,匆匆離開。
宋苒苒是周凜川的秘書,也是他的青梅竹馬。
當年顧念死了,顧家怕宋家搶了先機。
就在自家女兒瀕死之際,把我送上了周凜川的床。
這幾年宋苒苒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明裏暗裏沒少給我使絆子。
家中的保姆和司機對她點頭哈腰,儼然一副半個周家主人的樣子。
周笙笙緊緊拉著她的手往屋裏走。
“快來啊,宋阿姨,我爸爸說他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
她翻箱倒櫃,目光落在我的行李箱上。
“肯定被她藏起來了,這個壞女人,竟然敢偷爸爸送給宋阿姨的禮物!”
我愣了愣。
這行李箱都是我的私人物品。
眼看她拉開拉鏈把所有的東西翻騰出來,一個小小方方的盒子出現在她手心。
“就是這個!爸爸說過要把送給他最愛的人!”
那是我和周凜川的婚戒。
其實,周凜川一開始沒有給我戒指。
我也沒想著要。
是周笙笙,她上了幼兒園後,有一天回來垂頭喪氣地問我為什麼從頭到腳沒有一件珠寶。
“別人的媽媽都打扮的漂漂亮亮,可我的媽媽卻連個首飾都沒有。”
她去找周凜川要,周凜川給了她一枚戒指。
我還記得小小的她幫我戴戒指時笨拙的樣子。
雖然不是周凜川給我戴上的,可我也高興了好久。
宋苒苒掃了我一眼。
“笙笙,乖,阿姨不要,這是相愛的人才能戴的戒指。”
可她還是伸出了手。
周笙笙一臉認真:
“我就是因為知道,這是相愛的人才能戴的戒指,所以一定要爸爸送給你!”
“宋阿姨和爸爸相愛,我要你當我的媽媽!”
我什麼都沒有說。
宋苒苒身上有一股天然的親和力,好像跟誰都很親近。
她人緣好,長得漂亮,又能幹。
如果不是周凜川真愛顧念,恐怕她早已近水樓台先得月了。
我忘了,電話還沒掛斷。
顧夫人著急了。
“顧瑤,你現在好歹也姓顧,你不為死去的顧念考慮,也要為顧家考慮,也要為你的孩子考慮!”
“那我呢?你們都是拿我當工具,顧家也是,周凜川也好,你們沒有一個真心待我的。”
“顧瑤!難道你忘了,你當初上不起學,是我家念念資助你的。這些都是你應該償還的!”
這份恩情,我用自己的清白、用自己的孩子還了七年還不夠嗎?
我真的好累。
什麼時候才能做自己呢?
“對不起阿姨,我不想留在不愛我的人身邊。”
電話那頭傳來女人憤怒的嘶吼聲。
可我沒理。
掛斷手機之後,我才發現背後站著一個人。
他插著兜站著,逆光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4
“沒想到你還挺有骨氣的。”
周凜川下顎線繃緊,伸手關上了門。
砰的一聲。
讓我不由後退一步。
“我已經替你教訓了孩子,她說不會再頂撞你。還罰她寫了認錯書,寫完就念給你聽。”
“如果這些你都不滿意,那我把她送到寄宿學校。以後她的事都讓宋秘書負責。你就安心做你的周太太。”
他自以為安排的合理妥帖。
可他不知道,這些都不是我要的。
現在的我,不管是孩子還是他,都不想要了。
就連這個風光無限的周太太位置,也無法鎖住一個覺醒的靈魂。
“隨你。”
我蹲下身子,把地上的衣服一一收好放進行李箱。
“七年之約上個月就到了,我一直都在想找機會跟你聊聊,本想今天好聚好散的,但是......”
“你吃宋秘書的醋?”
沒等他說完,宋苒苒抱著笙笙再次出現了。
“周太太,我剛才唐突了,這是您的戒指,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笙笙卻死死拽住她的手,狠狠瞪著我。
“爸爸,你明明喜歡宋阿姨,為什麼不承認?那天我看見宋阿姨和你在車裏嘴對嘴。老師說對喜歡的人才會親,你從來沒有親過她!”
我的目光在周凜川和宋苒苒身上,冷冷一笑。
原來,周凜川也沒有那麼愛顧念。
至少,麵對宋苒苒這樣的女人他也忍不住。
話已至此,周凜川也不再端著。
他捧著宋苒苒的臉重重的吻了下去。
周笙笙急忙捂住自己的眼睛,又好氣地透過指縫看。
興奮的叫:
“爸爸親阿姨了,我要有新媽媽了!”
我看著他們三個親密無間。
覺得自己就好像一個局外人。
在觀賞一出表演。
突然覺得缺少點什麼,伸出手給他們鼓鼓掌。
“接下來要跪地求婚嗎?”
周凜川冷哼一聲,從宋苒苒懷裏抱下女兒。
“乖,在這裏等一會,我去和宋阿姨談點事。”
宋苒苒突然被男人攔腰扛起,慌得高跟鞋甩落在地。
她一臉羞澀的錘著周凜川的後背。
卻在看向我的時候目露得意。
“你還看?再看爸爸也不是你的!”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害死了我媽媽,又不管我,隻想著自己再生一個好把我趕出去!”
“像你這種蛇蠍美人,就該有多遠滾多遠!”
周笙笙不知道哪裏來的恨意,小小的身子使勁推了一把我。
我不明白到底是誰告訴她這些的,但是現在無論我怎麼解釋她都不會聽的。
“所以,你就想換一個媽媽是嗎?”
“對,我要宋秘書當我媽媽,她人長得好看,又溫柔,將來會給我生一個小弟弟。”
“而你,隻是一個冒牌貨!”
七年來,承受所有輕蔑鄙夷的眼光。
一個個痛苦難眠的夜晚,都在此時被血淋淋地撕開。
我強壓心痛。
“好,我尊重你的決定。”
我拉著行李箱就要走。
卻再次被周笙笙攔住。
“不行,你得淨身出戶!”
“電視裏都是這麼演的,不被愛的人都會一無所有。”
不想再跟她計較。
我含淚的點頭。
“好,行李箱留給你,周凜川也留給你,從此以後,山高水長,我們母女再也不要相見!”
周笙笙不知道。
她小時候頑皮,保姆看管不力,從樓上摔了下來。
是我沒日沒夜的守在醫院。
三歲時,她腸胃敏感,吃不慣幼兒園午飯。
都是我親手做了親自喂了。
那時候的笙笙會背著周凜川,軟綿綿的叫我媽媽。
直到四歲那年,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對我的態度一落千丈。
可能,我們之間的緣分始終差了一點。
隔壁房間裏傳來曖昧的水聲,我無心去看。
一樓的慶祝晚宴早已賓客散盡。
舞台中央的巨大婚紗照是周凜川找人P的圖。
原來我喜歡的不得了,如今卻刺眼的很。
舉起紅酒杯砸了過去。
殘餘的紅酒像血一樣鮮紅。
玻璃碎裂的聲音驚動了周笙笙。
她小手捧著一排蠟燭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母親的本能還是讓我出聲阻止她。
“笙笙,站遠點,那裏危險。”
可她不聽,還她招手讓我過來。
我擔心她。
可就在我靠近的時候,她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光。
一股腦將點燃的蠟燭朝我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