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當下,必須要找點事兒做。一是為了活著,二是為了自己身邊的人活著。這就是謀職。有一份體麵的職業,實現自己對生活的價值,是每個人最基本的要求,但是,當一份職業放在你眼前的時候,你怎樣才能得到呢?
過程隻是工作的一個流程,而結果,是老板鑒定你是否稱職的唯一標準。
劉虻是被體內一股必須排泄的液體給憋醒的。似夢非夢中,他迷迷糊糊想睜開眼,眼睛卻腫脹得像被粘住了。他努力伸個懶腰,可手腳卻不聽使喚。他想用手揉揉眼睛,手卻似乎被什麼東西捆綁住了。他一激靈,醒了。
原來是一場夢。一絲流光順著紫羅蘭落地窗簾的縫隙擠了進來,屋裏的一切在劉虻眼前漸漸清晰起來。他抬手拉開窗簾,一陣強烈的陽光讓他不由閉上眼睛。昨夜和恒泰集團的那場酒喝得太猛了,直到此刻他的頭還有些發沉。
“劉虻,起床了!太陽照屁股了!”屋外,袁滿的吆喝聲還未落音,人就踢踢踏踏衝了進來。“你能不能先出去?”劉虻順手用短褲遮住自己,衝著袁滿嚷道。
“切!穿著衣服,我還不知道你長的是啥?我是來告訴你,剛才老小子來電話了,要咱們早點兒去,說是開會。”袁滿說完,扭身往外走,邊走邊說:“你利索點兒啊!今兒你搭我的車走。你昨兒醉得就像個死人,車留在酒店了。上午抽空去取吧。”
袁滿說的老小子,是天宇公司的老板程雄。劉虻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機,才發現手機沒電了。對於幾個部門經理,程雄有一條鐵的紀律:手機必須24小時開機。他取出一塊新電池換上,心想:那老小子又該審問我為何關機了。
聽見袁滿在衛生間稀裏嘩啦用水的聲音,劉虻不急著起床了,他知道,沒有十幾分鐘,袁滿是不可能結束她的麵子裝修工程的。劉虻暗自思忖:老小子究竟有什麼指教?怎麼又忽然想到開會?而且,沒有通過主管業務的副總鄭黎明。劉虻還沒理出個頭緒,就聽見袁滿的喊聲:“怎麼了?還等著我給你穿衣服啊。”“大早上你吵吵啥,又沒人把你當啞巴賣了。”劉虻說著話,人已經到了衛生間門口。
袁滿的個頭剛到劉虻下巴,她身材渾圓,臉上有點嬰兒肥。緊身黑色針織半袖衫領口很大,劉虻不用低頭,就能看見她的無限風光。劉虻促狹地眨巴著眼睛說:“看緊你自己的門戶吧,別勾引人犯罪。”袁滿一叉腰,“除了你,本姑娘誰也不在乎!”劉虻捂著牙,一副痛苦狀。“酸死了,牙掉了!”袁滿在他肩上捶了一下,“狗東西,臭流氓!”
劉虻隻用了平時三分之一的時間就收拾利落,夾著公文包,和袁滿一前一後下了樓。他倆合租著審計局宿舍樓這個三室一廳的房間,這裏環境好,離公司不遠。最讓二人滿意的是,小區裏有停車位,很方便。
青城市的街巷有些老舊了,對於這個曆史悠久的古城來說,林立的高樓就像個暴發的後生,有些嘲笑地盯著狹窄街巷裏進進出出的人。袁滿開車的技術是一流的,雖然此刻是上班高峰期,但她靈活得像一條魚,鑽來竄去,很快就到了公司樓下。
這個會並沒有在會議室召開。程雄把劉虻和袁滿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二人進去時,程雄正對著一盆仙人掌發呆。看到他們,程雄似乎才回過神來。“把你們叫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兒,我就是想告訴你們,現在我們天宇麵臨著很大的挑戰。你們知道,曹大富那個縱橫傳媒擺明了是要和我們叫板,他已經四處在活動,策劃部那邊反映已經有縱橫的人在私下接觸我們天宇的人了,你們廣告部也得留意。”
十幾分鐘後,程雄就結束了簡短的會議。劉虻和袁滿站起身,準備離開,程雄好像無意似的問了一句:“劉虻,你的手機關機了?”不等劉虻搭腔,袁滿就把話接了過去,“他昨晚陪恒泰業務副總喝酒,幾乎人事不省。回去就倒了,手機忘了充電。”程雄哈哈一陣大笑,“看起來,你倆是劉不離袁、袁不離劉啊。”
劉虻的頭一直發懵,他用手揉著太陽穴,心裏琢磨著程雄剛才的話。回到辦公室,他剛坐下,清潔工陳大姐慌裏慌張跑過來,“劉經理,不、不好了,小趙上廁所摔倒了……”劉虻的腦袋“轟”的一聲,他直愣愣盯著陳大姐,嘴裏機械地問了一句:“她人在哪兒?”陳大姐戰戰兢兢地說,“我不敢扶她,還在洗手間呢。”劉虻拔腿就往洗手間跑,袁滿搶先一步衝進了洗手間。
趙曉華已經扶著牆站了起來。看到神色慌張的劉虻,她還開了句玩笑:“頭兒,你親自鬧肚子呢?去洗手間跑這麼快?”“你不許再上班!趕快去醫院檢查!”劉虻鐵青著臉,毫無笑意。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氣氛讓人緊張,趙曉華忽然感覺一陣劇痛,她下意識地捂住肚子,忍不住痛苦地呻吟了一聲,眾人一陣慌亂。劉虻緊張得聲音都變了:“沒事兒吧?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趙曉華夫家隻她丈夫一個兒子,一家人盼星星盼月亮盯著趙曉華的肚子。趙曉華懷孕後,夫家聽到這個喜訊,當下就決定不讓她上班,安心在家保胎。趙曉華不願意,私下和公司的小姐妹們說:“你們不知道,一家人就跟中了邪似的盯著我,我去哪兒都不讓,還整天鬧些補品啊什麼的讓我喝。電視不能看,電腦不能開,書也得少看;不能不活動,也不能過量活動。他媽還老是盯著我說,以後日子長著呢,千萬要保護好孩子。”
趙曉華有趙曉華的想法,她不是輕易妥協的人。一家人拗不過她,隻好同意她暫時還回來上班。不過,每天趙曉華的老公都會親自接送她。趙曉華的老公開出租車,時間由自己支配,倒也應付自如,而且樂此不疲。趙曉華的大姑姐在房管局工作,隔三差五就送些新鮮的時令水果,有時候是北方很少見到的南方水果。公司裏的女人們都羨慕她好福氣。
袁滿和廣告部一個業務員送趙曉華去醫院檢查,劉虻的心裏七上八下,有些不踏實。陳大姐一個勁兒檢討自己:“我要是不那麼勤快就好了,要是我不擦地,小趙就不會摔跤了。這萬一有個好歹,我真是害人一命啊!”陳大姐的話讓劉虻越發心焦,腦子亂得沒個頭緒,他示意身邊的人讓陳大姐離開。辦公室清靜下來。趙曉華這個意外,讓劉虻真有些措手不及。在獲悉趙曉華懷孕後,劉虻就和副總鄭黎明提出,廣告部需要增添一名內勤文員。鄭黎明同意了,但這個提議卻被程雄否決了:“公司不能養閑人!”眼下,廣告部需要整理的文案資料太多了,還有龐雜的業務統計、業務員的業務報表等等。趙曉華這個情形,自然不能再繼續工作了,可是,去哪兒找一個合適的內勤應急呢?公司各個部門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釘是釘鉚是鉚,哪有閑人可以借用?再說,每個部門都有每個部門的規矩,隨意調用不合適。
“辦法永遠比問題多。”這是鄭黎明執掌副總大印後,第一次召集幾個部門經理開會時說過的話。對於老板來說,過程隻是工作的一個流程,而結果,是老板鑒定你是否稱職的唯一標準。
劉虻坐臥不寧。他不停地撥打袁滿的電話,焦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