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別裝了。”
我回到家,看到陸塵還在地上捧著肚子“哎喲”。
“......不是裝的......”
陸塵虛弱地說:“我真的是肚子疼。是不是你下的毒......開始起作用了?”
嗯?
我看著陸塵頭上豆大的汗珠子,終於意識到了哪裏不對勁。
趕緊抱著他上衛生所。
大夫看了半天,問了一句:
“是不是胃裏給辣著了?”
我這才恍然大悟。
小陸塵一直挨餓,胃裏空著又吃了那麼多辣椒,不胃疼才怪呢。
我趕緊給他喝熱水。
幾杯子下去,果然好了很多。
背著他回家的時候,一路有人指指點點。
有的罵我虐待孩子,有的說是周婆子下毒......
我通通不予理會。
隻管關上家門過日子。
第一件事就是把薑美麗的衣服改小,給陸塵穿得像個人樣。
又給他剪掉了雞窩頭,洗得幹幹淨淨。
還給他身上傷口抹了紅藥水。
弄這些的時候,陸塵一動都不敢動,整個身子都是僵硬的,時不時還會發抖。
很明顯這是被薑美麗嚇出來的條件反射。
我心裏一邊大罵薑美麗不是人,一邊默不吭聲做完了一切。
第二件事就是陸塵的吃飯問題。
由於我在食堂上班,先天就有弄吃的的優勢。
每天不是撿點爛白菜葉子,就是省下午飯的饅頭肉渣拿回家,再冷言冷語地丟給陸塵。
不知為什麼,他每次總是吃的不多。
於是我就隻好拿出看家本領—麻辣香鍋。
說來也怪,一聞到這味他就有食欲了,保管連個辣椒粒都不帶剩。
漸漸地,小家夥臉上也開始有點血色了。
但他還是很怕我,偷偷在日記裏寫道:
白骨精一定是在想更可怕的法子收拾我。就像故事裏那樣,把我養胖以後吃掉!
消停日子沒過幾天,想不到周婆子又卷土重來了。
這次還帶著廠長書記。
“就是她!偷廠裏的公糧!拿回家來胡吃海喝,一副資產階級做派!”
廠長書記二話不說,一揮手,一群廠裏的大老爺們就闖了進來。
“給我搜!”
很快,他們就從廚房裏找出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麻辣香鍋。
可惜裏麵全是菜,豆角、青筍、粉皮那些,連點葷腥都沒有。
還有我縫在被套裏的一遝糧票。
“看你這回還有什麼話說!”周婆子得意洋洋地抱著胳膊。
“說啥?”
我一把搶過糧票,“怎麼,我自己掙的糧票自己還不能收著了?”
“就你?”
周婆子鄙夷地撇嘴:“你一個人能掙這麼多糧票?!”
“哼。”我翻個白眼:
“我從我家小畜生嘴裏省下來的。怎麼?不行啊?!”
“對!我天天都吃不飽!”
陸塵又出來神助攻了,主動挽起袖子給大家秀了秀他細弱的小胳膊。
周婆子表示很滿意。
“行!糧票的事算你有理!那肘子的事呢!”
她用手指頭戳著我的肩膀:
“你院子裏天天爆香,再看看你自己這結實的膀子,指不定偷了食堂多少豬肘子!”
看她這副不依不饒的模樣,我猛地一拍大腿!
“哎喲!我說呢。今天下午食堂還真丟了一塊大肘子!”我伸手朝著周婆子一指:
“原來就是你偷的!”
周婆子氣紅了臉,“你胡說!明明是你!我看見你包著報紙偷偷往網兜裏塞的!”
我攤攤手:
“誰主張誰舉證,今天你們要是在我家找不到那塊肘子,明天我就上黨委舉報你們!“
說完,我還不忘扭頭看了一眼廠長和書記。
兩個人一愣,隨即對視了一眼,轉頭沉著臉指揮工人:
“給我搜!仔仔細細的搜!”
我輕嗤一聲。
他們自然是搜不到的。
畢竟那塊肉是上級特批給高幹鐘老爺子的,有正規手續。
我不過是鐘老爺子指定送到他家裏去的騎手小妹罷了。
當然,我還在老爺子家炒了份麻辣香鍋。
給老爺子哄得合不攏嘴。
廠長書記下午都出去開會了,肯定是還沒來得及收到消息。
不過既然領導陣仗浩大的殺過來了,不找出點東西他們肯定也是交代不過去的。
我看他們翻的辛苦,索性給指了一條明路:
“廠長,書記,我這沒有吧。”
我朝周婆子的方向努嘴,“去她家搜啊。”
“聽說那個酸菜缸後頭可藏了不少好東西呢。”
書裏提過,周家是在零件車間幹活的,他老公一貫愛往家偷螺栓螺母,好拿出去賣錢。
聽我這一揭發,廠長和書記仿佛明白了什麼,黑著臉,朝工人揮了揮手:
“走!上周家!”
“別......別啊......這......這不是說好了要把薑美麗打成走資派抓進大牢裏去嗎?怎麼......怎麼上我家了?”
周婆子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都沒能攔住眾人。
“還有他家狗窩!”陸塵突然追出來,莫名其妙地補了一句。
很快,周家門口就圍滿了裏三層外三層的人。
聽說不光搜出了螺栓零件,還從狗窩裏找到了一本禁書。
周婆子一家都被抓走了。
“耶!”
我一激動,跟陸塵擊了個掌。
“去,拿糧票買點牛雜豬血羊肉片,再帶點正宗四川辣子。今晚給你加菜,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麻辣香鍋!”
我遞過去一大把糧票。
可是過了好半天,陸塵也沒伸手接。
“拿著。”
我拉過他的胳膊,不由分說地塞進他手裏。
陸塵低頭盯著糧票看了一陣,半天才緩緩抬起頭。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他低沉的聲音中淬著一股陰鷙的寒意。
我冷不丁地對上他那雙幽暗陰翳的眼,莫名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