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管家說,祖父舊疾複發,導致咳喘頻繁一年有餘。
經常夜半咳醒,便再不能入眠。
倚著床榻望著邊關方向,一望就是一夜。
他在思念我,可信中他隻字未提,隻是再三叮囑我一些布防之事,讓我安心。
最後,還是禦醫回稟祖父回天乏術,陛下緊急將我召回。
祖父到死,還在惦念庫房裏為我備下的嫁妝。
我卻未趕得及見他最後一麵,不孝至此。
我將自己關在祠堂裏整整三月,這三月隻要沒有公務,墨珩就會跑來祠堂陪我。
我們靠著彼此,什麼也不必說。
三年裏,我們通過的信件,互送的物件無數。
這三年陛下派出的所有去邊關巡查的機會,也都被他搶了去。
我們早已有屬於彼此的默契。
我抬手撫上這張我日夜思念的臉,扯動左肩的傷,尖銳地疼。
我是為了他的部署去的邊關,歸來,卻不是為了做他的皇子妃。
他含情脈脈地望向我,低頭,吻細密地落下。
我的淚沿著臉頰滑落,餘下的日子,能安靜陪在他身邊,已是上天垂憐。
“樓上的雅間空著,為什麼不給我們!瞧不起我們嗎!”餘副將永遠這麼粗魯,吼聲震的‘抱月樓’橫梁都落下了灰塵。
跟我歸京的幾個副將正直休沐,硬是將我從祠堂拽了出來。
要請我去京城有名的‘抱月樓’不醉不歸。
我知道他們心疼我,當年他們護著我駐紮邊關,如今又護著我回來。
都是過命的兄弟,我怎會不懂他們。
“二樓全被包了出去,小人也不敢做主啊!”小二緊張地擦了擦汗。
“那麼一大層,給一個人包了去,不是浪費嗎!這都什麼時辰了也沒來,肯定不來了!我們先上去!”餘副將不由分說拉著我先上了二樓,小二看幾個人凶神惡煞的樣兒,也不敢再攔。
酒過三巡,隻有我跟小軍醫還清醒。
他們已經醉在雅間裏,躺得橫七豎八,聽起來回京的日子也遠不如在邊關自在。
剛推開雅間的窗子想透透氣,隔壁雅間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三哥,你這幾天都快住進雲將軍府了,該不會真看上雲淩霜那個粗魯的女將軍了吧!”
這是六皇子墨瑾的聲音?
墨珩也在,我想過去打個招呼。
望了望躺了一地的兄弟們,自己的行徑跟那些大家閨秀相比,確是粗魯。
非禮勿聽,我剛想關上窗子,一個女子的聲音尖銳地傳了進來:
“珩哥哥怎麼可能看得上那個女人,連個琴都不會彈,你們還記得當年她剛回來時候那副村姑樣嗎!”
“哈哈哈,江梔夏姐說得對,誰不知道你跟三哥是一對璧人,偏那個雲淩霜不自量力,以為去了邊關三年,回來就能進皇子府了,她也不看看她那張臉,我看樓下燒水的大嬸都比她白皙。”六皇子的恥笑聲縈繞,傳聞六皇子紈絝,看來所言不虛。
“可我聽說,這三年三哥送往邊關的禮物,雲府一個庫房都快堆不下了!三哥這幾年也沒少往邊關跑,還有往來信件,都是三哥親自書寫,從不假手於人。”四皇子聲音低沉,分辨率很高。
這三年,墨珩步步為營,二皇子奪嫡徹底無望,四皇子早已歸入墨珩一黨。
“珩哥哥!”江梔夏突如其來的撒嬌聲讓我一陣惡心。
祖父早與墨珩說過,我雲家女兒絕不為妾,他亦承諾過,定會妥善處理,不會委屈我。
我相信他,卻還是壓不住心底的醋意,起身,打算過去打聲招呼。
世事就是如此巧合,我剛來到門前,門外的侍衛還在向我作揖打算通報,虛掩的門內就傳來了墨珩的話:
“若不是當年無人能入嘉前關將首之位,本殿下何苦委身與她周旋,就她,也配肖想三皇子妃之位?而今,我不過是看她可憐,跟看那些流浪貓啊狗啊的,別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