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聽到了我的祈禱,上天留住了我的一個孩子。
醫生說再待一周就可以出院了,我也能多去看他幾次。
我蜷縮在病房的角落,指尖死死扣住保溫箱的邊緣,直到指節發痛,仍抵不過胸腔裏翻湧的鈍痛。
那個活下來的孩子到現在也隻有巴掌大,渾身插滿導管,像隻小貓似的瘦弱可憐。
保溫箱運行的聲音此時格外刺耳,每一聲都紮進我潰爛的傷口裏。
林老爺子推門進來時,我正用額頭抵著保溫箱,試圖用體溫焐熱冰冷的玻璃。
“小渝......”他蒼老的聲音裏帶著歎息,支票被輕輕放在床頭,“林家欠你的。”
我盯著支票上龍飛鳳舞的“林”字,忽然笑出聲。
十年前沈家破產時,這張紙能買下我的一生,如今卻連我孩子的半條命都贖不回。
“您知道嗎?”我隔空撫摸著保溫箱裏微弱的起伏,“那個生下來就沒了呼吸的孩子直到咽氣前還在攥我的手指。”
陰暗狹小的閣樓裏,小小的生命臍帶還連在我身體裏,連哭都沒哭一聲。
像是命運對我惡毒的嘲諷。閣樓地板上的血漬早已幹涸成褐色的疤,可我的心至今仍在滴血。
老管家來接我出院時,柳月正倚在林宅雕花鐵門旁。她撫著尚未隆起的小腹,蔻丹鮮紅如血:“姐姐真的要走?深哥說等你回來跪著給我係鞋帶呢。”
我抱緊繈褓目不斜視地走過,任由她放肆大笑。
懷中的嬰兒忽然啼哭起來,那聲音細若遊絲,卻讓我想起閣樓那夜。
宮縮的劇痛撕開皮肉時,我曾拚命捶打鐵門:“求你們......讓孩子活......”
可回應我的隻有林深冰冷的聲音穿透門板:“你推阿月時,怎麼沒想過今天?我今天就是要讓你好好學學規矩。”
機場貴賓室裏,秘書將黑卡往我手裏塞:“老爺子吩咐,您永遠是......”
“林家沒有永遠。”我打斷秘書的絮叨。
我推開那張卡,看著無名指上褪色的婚戒,心中五味雜陳,十年前林深不情不願給我戴上它時,我的眼底映著對未來生活的向往和期待。
隻不過隔天就發現林深買來的隻不過是贗品,他也索性坦白,真的對戒隻屬於他和柳月。
舷窗外雲層翻湧如浪,我貼著嬰兒冰涼的小臉輕哼搖籃曲。懷中突然傳來微弱的抓撓,那是他第一次抓住我的衣襟。
“乖,媽媽帶你去看看太陽。”
我輕輕地吻著孩子有些濕潤的鼻尖,恍惚看見十五歲的林深在紫藤花架下回頭。
少年襯衫上落滿春日細碎的光,而他笑著遞來的那枝丁香,隻是命運的陷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