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侄子從小體弱，家裏人想盡一切辦法給他補身體。

這次更是不知道從哪弄來一根人參。

他們說這人參是花了大價錢買的，保證藥到病除。

可我卻認出那不是人參，而是帶有劇毒的商陸。

為了阻攔他們，我把商陸扔到灶台底下燒成灰。

他們卻覺得是我故意燒了侄子的救命藥，把我吊起來日日放血，給小侄子做補藥的藥引子，直到我血盡而亡。

再睜眼，我又回到他們買來人參那天。

1

身上各處仿佛還殘留著密密麻麻的痛感，我睜開眼睛，卻發現整個人完好無損。

環顧家裏一圈，桌子上用錦盒盛著的人參讓我意識到，我重生了。

上一世，母親也是拿回了這樣一根人參。

“小浩身子不好，我弄了這麼個東西給他補補身子。人家都說，這是大補！”

小浩，我的侄子，從小氣虛體弱，沒多久就要去一次醫院。

我哥聽了，立馬湊上前去仔細端詳。

半晌，他欣喜道：“對，我兒子是咱全家唯一的希望，這好東西就該給他用！”

可身為醫學院校學生的我一眼就看出來，那東西不是人參，而是商陸。

商陸服下不僅不會補身子，反而有劇毒。

我說出自己的想法，幾次都被母親堵了回來。

“誒呀，你個丫頭片子懂什麼。”

“我說它沒毒就是沒毒，顯得你懂。”

“你是不是想偷著自己吃才這麼說啊！”

我忍無可忍，拿著東西丟進了灶台底下燒成灰燼。

就在哥哥掐著我的頭想把我也塞進灶台時，母親開了口。

“這人參是我從醫聖那裏求來的，小浩沒吃上不能補身子不要緊，最重要的是......”

“會傷了他的氣運。”

哥哥聞言，掐著我的手力道又收緊了幾分。

“不過醫聖聖明，提前給了補救之法。”母親抬起眼睛冷冷的看著我。

“給她放血，用她的血給小浩當藥引子。”

哥哥聽了，立馬用捆牲口的麻繩把我吊在柴房裏，每天進來割肉取血。

一直持續了七天，母親說可以了，這一次直接放幹淨。

於是我就像一隻待宰的雞，被生生放幹了血而死。

現在，我盯著這根披著人參皮的商陸，暗暗下定決心，這次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管。

2

小侄子放學回家，母親照舊給他們展示了自己求回來的人參。

我站在旁邊一言不發。

“奶奶就用它，給小浩燉一大鍋肉燉人參好不好？”

我看著侄子，他亦是滿臉雀躍。

我按照以往的規矩，跟在母親身後準備去廚房幫忙，誰知這次她竟然沒讓我進廚房的門。

“你出去吧，今天我自己弄就可以。”

我詫異地看著母親關上廚房門，簡直反常。

畢竟我在這個家裏，是不可能有休息時間的，隻要有一點偷懶，或是母親在忙的活沒幫她分擔，就會迎來劈頭蓋臉一頓罵。

更多的時候，她是以不再讓我繼續上學作威脅，逼我順從。

我想著，或許是她覺得這人參太過貴重，怕我偷拿才不讓我幫忙的吧。

那正合我意，畢竟有不少毒物也是能從皮膚吸收的，我自然要離那臟東西遠點。

我看著早已經坐在飯桌旁等著的父子倆，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

大的好吃懶做在家啃老，小的嬌生慣養在家稱霸，果然是親生的。

母親端著肉上桌的時候，他倆盯得眼睛都直了，活像兩頭豺狼。

母親則滿臉笑意，給他們一人先夾了一大塊人參。

我默默抱緊了自己破了口的碗，慶幸家裏一切帶葷腥的菜，我向來沒資格吃。

這回也算讓我躲過一劫。

可誰知我正竊喜，母親一反常態地也夾了一塊人參到我碗裏。

甚至滿目溫柔的說：“這麼好的東西，你們都嘗嘗。”我眼裏的疑惑逐漸變成震驚。

這會是我那個重男輕女的母親說出來的話？

可還沒等我回過神，小侄子已經奪走了我碗裏的人參。

“奶奶，您是不是老糊塗了，她也配吃這麼好的東西？”他吃的滿嘴油光，含糊不清地說道：“這個家裏的一切都是我和我爸的，你們女人別想沾染一星半點！這麼大補的東西當然也該全給我們吃，你就別想了！”

我滿臉笑容地看著他，雖然話不中聽，可是卻幫我轉移走了碗裏這個大炸彈，怎麼不算可愛呢？

他瞪了我一眼，轉頭跟他爸爸說：“爸，你和奶奶之前商量的要把姑姑賣出去換彩禮錢的事考慮的怎麼樣了？不如趕緊送去吧，把錢拿回來記得給我換一個最新款的蘋果手機啊！”

“同學都有新的了，我還用這麼舊的款呢，真丟人。”

哥哥聞言臉上也浮現出慍色，似乎十分不滿我還在念書，耽誤家裏收入彩禮錢了。

我抬眼看了母親的神情，那抹曾經對小侄子無限的包容和寵溺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責備，甚至有一絲慌亂。

我站起身，在眾人的注視下端起了那盤肉燉人參，把裏麵的人參全都撥進小侄子的碗裏。

他看著自己冒尖的碗，愣了愣。

如果笑裏能藏刀，我的臉上現在一定荊棘密布。

“你快多吃點補補，否則照你這個身體的質量，恐怕活不到買新手機那天哦。”

3

哥哥還想罵我，但嘴裏塞滿的肉差點把他噎死。

我端著自己的碗筷進了廚房，小侄子剛才說的事倒是提醒了我。

三年前我高中畢業，已經考上了大學，他們卻撕了我的錄取通知書不讓我去上。

還把我帶給隔壁村裏一個傻子相看。

說什麼村裏的女孩都是這樣的，像我這樣讀到高中已經是他們的恩賜了，不要再妄想能出錢讓我上大學。

我被他們扯著到了傻子家，傻子的父母看見我如同餓狼看見了肥肉，滿眼閃著精光。他們知道我家缺錢，看了我沒有缺陷之後跟母親和哥哥說，彩禮可以給十萬。

要求是把我留在他們家一天，跟傻子相處相處。

很搞笑吧，十萬塊就能買下我一條命。

可哥哥卻樂的不行，覺得撿了天大的便宜，拉著母親就走了。

現在想想我跟傻子見麵的場景，我都一陣陣犯惡心。

他雖然智力有缺陷，可在某些事情上卻格外發狂。以至於剛看見我，就脫了褲子要強迫我。他的父母也樂見其成，一點不阻攔。

最終是我拿著菜刀抵在脖子上，跪著求他們。

“您家隻要願意讓我先完成學業，我讀的醫，我保證我一畢業進了大醫院就先給他治病！”

“您也希望自己的兒子跟正常人一樣，日後好給你們養老吧。”

“不放心的話，我們可以簽協議，白紙黑字我就不能抵賴了！”

他們終於才是勉勉強強在協議上按了手印。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又迎來哥哥和母親的一頓臭罵。

但奈何他們也找不到比傻子家出錢更多的了，於是隻能先擱置這事。當然，我上大學這幾年，學費生活費都是我自己兼職掙得。

我站在廚房裏出神的刷著碗，連母親是什麼時候進來的都沒在意。

她端著一碗水伸到我麵前，語氣頗有些安慰：“妮子，你別跟小浩計較，他讓我和你哥慣壞了，平時說話就沒大沒小。媽給你泡了碗茶水，你喝了去去火。”

我接過碗，碗裏隻是微微泛黃的水，有些茶葉的清香味。

但我敏銳的嗅覺和醫學生的理論知識告訴我，水裏除了茶葉，還有商陸的氣味。

我抬眼看了看母親，她現在儼然是一副疼愛女兒的慈祥模樣，和上一輩子說要把我的血放幹淨時的冷漠截然不同。

但我知道，母親不是這樣的人。她對我可以說是怨恨、利用，但絕不可能是慈愛。

而且今天從一開始，她似乎就在避免我看到她加工人參的過程，而且用盡辦法想讓我也服用人參。最重要的是，那一大鍋肉燉人參幾乎全進了哥哥和小侄子的肚子裏，母親幾乎一口沒吃。

我突然意識到，事情或許不是我之前想的那麼簡單。

在母親的注視下，我大口大口地喝下那碗“茶水”。

母親這才滿意的笑了，離開了廚房。

等她走遠，我立刻用勺子柄刺激舌根，吐出了一大半水。那滋味很難受，但我必須讓主動權掌握在我手裏。

生怕毒性過大，我又偷偷煮了一份綠豆湯喝下，給自己簡單解個毒。

我越發好奇，母親究竟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