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吊唁的賓客,我拖著麻木的身體回到與顧子凜的婚房。
一開門,一股廉價甜膩的香水味混雜著煙草氣息撲麵而來,直衝我的鼻腔。
奶奶生前最愛的那張紫檀木圈椅上,赫然搭著一件不屬於我的蕾絲披肩!
除了我,沒人敢在這屋裏如此放肆,更沒人敢動奶奶的遺物。
不必細想,也知是誰給了她這份底氣。
一股惡心混雜著滔天怒火,在我胸腔炸開!
即便在靈堂之上,她戴著奶奶的玉佩公然挑釁,我也隻是寒心。
可此刻,她在我為奶奶守靈的家裏,留下如此齷齪的痕跡,這是對我尊嚴最赤luo的踐踏!
這五年婚姻,我第一次氣到渾身發抖,隻想將這對狗男女撕成碎片!
我剛要撥通顧子凜的電話,他的來電卻先一步刺破了死寂。
顧子凜似乎完全未察覺我已瀕臨崩潰的情緒,聲音裏帶著一絲刻意壓製的煩躁:
“沈清辭,你冷靜點,阮依被你嚇得不輕,現在精神很不穩定,我得先陪著她。”
我的手猛地攥緊,指甲深陷掌心,聲音冰冷:
“所以,為了你那朵嬌弱的白蓮花,奶奶的頭七你也不打算露麵了?”
顧子凜的語氣裏透出濃濃的指責與不耐:
“她隻是個無辜的女孩,在靈堂被你那般羞辱,現在連話都說不清楚,你何必咄咄逼人,非要鬧得大家都不安生?”
“沈清辭,你從前不是這樣刻薄的,是不是悲傷讓你失去了理智?”
方才的怒火霎時凝固,隨之而來的,是刺骨的失望。
“我刻薄?”
“顧子凜,你為了維護那個女人,連‘失去理智’這樣的詞都用在我身上了。”
“你忘了當初是誰在我父親病榻前,信誓旦旦說會照顧我一生,會敬重沈家的一切?”
顧子凜那邊長久地沉默,隻聽見阮依若有似無的啜泣聲從聽筒那端傳來,像一把鈍刀在我心上反複切割。
最後,他用一種疲憊至極的語氣說:
“沈清辭,你總是這樣強勢,凡事都要爭個對錯。”
“我們都需要冷靜,這件事,等奶奶的後事處理完,我們再談。”
“我今晚不回去了。”
原來如此。
所以他這是迫不及待要從另一個女人身上汲取慰藉,展現他那廉價的保護欲。
可笑我竟還對他抱有一絲幻想。
倦了,厭了,何必尋這般冠冕堂皇的借口,還要將汙水潑到我身上。
我識趣地掛斷電話,眼睜睜看著最後一絲情分在他無情的言語中灰飛煙滅。
我給過他機會了,是他自己不要的。
我顫抖著手,撥通了王律師的電話。
“王律,擬一份離婚協議,我淨身出戶。”
若非萬不得已,我怎會走上這條路。
顧家與沈家是百年世交,我與顧子凜也曾是青梅竹馬。
縱然後來分隔多年,在家族聯姻的宴會上重逢時,他依舊是那個進退得體的顧家大少。
我以為,縱無烈火烹油的愛情,也能有相敬如賓的默契。
婚後,兩家產業深度綁定,利益盤根錯節,一旦分割,必將掀起軒然大.波。
回到空蕩的臥室,一夜無眠。
清晨,手機收到一條顧子凜發來的短信,隻有冰冷的四個字:
“節哀順變。”
連敷衍的親昵表情都吝嗇給予。
次日,我下車去拿離婚協議時。
一個打扮頹廢的青年冒失地撞翻了我麵前的咖啡,滾燙的液體濺濕了我剛換上的蠶絲裙。
天蠶絲料子矜貴,這一下算是毀了。
青年顯然被嚇壞了,手忙腳亂地道歉,從破舊的背包裏掏出皺巴巴的紙巾想幫我擦拭,眼神惶恐不安,眼角還有未褪的淤青。
我擺了擺手,示意不必,隻覺得心力交瘁。
恰在此時,顧子凜的車從街角轉出,他似乎是來附近辦事。
他降下車窗,目光冷漠地掃過這一幕,停留在我身上時,那眼神裏竟帶著一絲清晰可見的鄙夷與厭惡。
大約在他眼中,我此刻的沉默與疏離,也是一種對底層人的寡恩吧。
我懶得理會他的誤解,隻是對那青年說:
“沒關係,你也不是故意的。”
“但下次走路小心些,不是每個人都像我一樣好說話。”
青年連連點頭,撿起地上的空咖啡杯,匆匆跑開。
跑出幾步,他卻猛地停住,回頭深深看了我一眼,嘴角咧開一個古怪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