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著父皇親筆禦批的和離詔書,心頭像壓著一塊沉重的石頭。
行至公主府後花園,卻不期然撞見一幕刺眼的畫麵,險些將詔書失手掉落。
謝塵正與景斕並肩散步。
謝塵平日裏對我總是冷若冰霜,此刻眉眼間卻帶著我從未見過的溫柔寵溺,正低聲對景斕說著什麼,逗得景斕掩唇輕笑,麵若桃花。
我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痛意不大,卻足夠清醒。
原來謝塵並非天性冷漠,隻是他的溫柔,從不屬於我。
看見我回來,謝塵臉上的柔情瞬間褪去,又恢複了那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淡漠神情。
“斕兒即將遠嫁,心中不舍,想來府中住幾日,與你這姐姐多聚聚。”
景斕立刻配合地換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聲音柔弱,帶著不舍:“姐姐,妹妹此去北蠻,山高水遠,不知何日才能再見。妹妹心裏實在舍不得姐姐,想趁這最後幾日,好好陪陪姐姐,還望姐姐莫要嫌棄妹妹叨擾。”
我心中冷笑連連,麵上卻強撐著平靜:“妹妹說笑了,你能來,姐姐自然歡迎。”
晚膳時分,破天荒地,謝塵竟出現在了飯桌上。這還是成婚以來,謝塵第一次與我同桌共食。
此刻,他為了景斕,打破了他自己堅持多年的規矩。
然而,當看到滿桌清淡素雅的齋菜時,景斕立刻蹙起秀眉,嬌嗲地抱怨起來:“哎呀,姐姐府上的菜也太寡淡了些,一點葷腥也無,這如何下咽嘛?”
我尚未開口,謝塵已是滿臉心疼,搶先溫聲細語地安慰:“是我疏忽了。來人,速去膳房,做些斕兒平日愛吃的佳肴來。”
“不必了。”
我冷冷打斷謝塵的話,目光帶著嘲諷掃過他們二人,“國師禮佛,本宮隨夫吃素已久,府中自然隻有素齋。”
我看著他們瞬間僵住的臉,繼續道:“二妹乃金枝玉葉,嬌生慣養,若吃不慣這粗茶淡飯,還是請回宮去吧。畢竟,”我刻意加重了語氣,“嫁去北蠻後,恐怕連這樣的‘粗茶淡飯’,都難得一見了。”
話音落下,滿室寂靜。
謝塵和周圍侍立的下人們都驚呆了,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尖銳刻薄的我。在他們印象中,我向來溫柔順從,對謝塵更是到了言聽計從、卑微討好的地步。
甚至以前有一次,謝塵無意中提了一句想吃嶺南的荔枝,我當即命令快馬加鞭,千裏迢迢從嶺南將荔枝運往京城,隻為博他一笑。可如今,我竟敢公然反駁他。
景斕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但她很快又擠出一副委屈的神情:“姐姐......莫不是嫌棄妹妹了?妹妹隻是......隻是想多陪陪姐姐罷了。既然姐姐不願意見我,那妹妹......這就走。”
說著,便作勢要起身。
見狀,謝塵果然立刻皺緊了眉頭,語氣帶著明顯的責備:“斕兒即將遠嫁和親,心中本就忐忑不安,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與她置氣?”
我扯動唇角,露出一抹譏誚的笑意:“也對,反正妹妹馬上就要出嫁了,去那苦寒的北蠻了。”
“聽說北疆可汗荒淫無道,殘暴嗜血,嫁過去的日子隻怕淒苦,吃喝怕是都成問題。想必妹妹以後嫁過去了,也吃不了什麼好東西。來人,重新備膳!”
“備些京中最精致、最豐盛的菜肴,無論葷素,務必讓二公主殿下吃個痛快,也算是......臨行前的送別宴吧。”
景斕的臉色頓時變得怪異起來,我看著她的樣子,心中竟湧起一絲扭曲的快意。
以前為了謝塵所謂的“禮佛不開殺戒”,我處處忍讓,明明身為長公主,卻跟著他一起吃著清淡得沒有任何滋味的素齋,哪怕他從未來與我一起用過膳。可如今,和離書已下,我與這虛偽的男人再無瓜葛。
我幹嘛要處處討好這個虛偽惡心的男人?幹嘛還要假裝賢良淑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