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複年年



陸延年要跟我假離婚。

原因是他的初戀在我們結婚紀念日回來了，還拿著自己的癌症病曆。

這個提議荒唐又可笑。

我沉默以對。

陸延年卻不管不顧把初戀接回家裏，對她事無巨細的照顧。

心灰意冷之下，我從28樓一躍而下。

回到屏幕前點了一鍵刪除四個字。

01

「你怎麼會回來？」

林月霜紅著眼站在我和陸延年中間時，我驚訝地叫出聲。

明明係統設定陸延年不會有亂七八糟的感情線。

現在卻出現了林月霜這個不速之客。

我滿心疑問不知道去哪裏求證，整個人生出一種不受控製的慌亂。

陸延年在此時起身，把林月霜擋在身後。

「念念，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我苦笑，想到當初設定人物性格時給陸延年選擇溫潤如玉。

現在卻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正要開口解釋，躲在後麵的林月霜小心翼翼探出頭。

「沈小姐，你是不是不歡迎我？」

「對不起，我這就離開，再也不打擾你們，我沒有跟你搶延年哥的意思。」

林月霜淚眼盈盈。

好像被我欺負了一樣哭得傷心。

一隻手緊緊抓著陸延年的衣袖。

另一隻不忘從包裏掏出文件訴苦。

「延年哥，我得了癌症，活不久了。」

「醫生說讓我不要留遺憾，我才來見你的......」

癌症？

我伸出手想要接過那份病曆，卻被陸延年躲開。

他臉上帶著自林月霜出現以來就讓我陌生的情緒。

「念念，月兒害怕，你離她遠點。」

「病曆我會看。」

陸延年眼角眉梢皆是防備，像是怕我對林月霜不利一樣。

我滿心苦澀。

不明白前一刻還是浪漫的燭光晚餐，下一秒怎麼會變成這樣。

目光死死盯著陸延年，卻發現他的眉頭越皺越緊。

「月兒，我會給你找最好的醫生治療，別怕。」

陸延年歎了口氣，手搭在林月霜頭頂說了這樣一句話。

轉身又把病曆遞給我。

「念念，月兒說的是真的，你應該跟她道歉。」

「我為什麼要跟她道歉？」

就算林月霜真的得了癌症命不久矣，又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指著自己不可思議地質問陸延年。

心痛如刀絞。

陸延年見我難過，眼底有了波動，也不再強求。

對著林月霜無奈道，「是念念不懂事，你別介意。」

我從頭到尾隻問了一句林月霜怎麼回來了。

他們兩個人就在那裏又是道歉又是不懂事的給我扣下一頂頂帽子。

無語到極致，我笑出了聲。

「陸延年，你到底還記不記得我才是你妻子？」

為了測試遊戲性能，我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五年。

從開始清清楚楚的知道陸延年隻是NPC，到後來界限模糊慢慢愛上他。

我早就與這個世界融為一體。

不論是開心，還是難過，都是切切實實的親身體驗。

如今在結婚紀念日上被林月霜這樣挑釁，還被陸延年冤枉，我委屈不已。

陸延年聽到我問話，大步走過來把我抱進懷裏。

「念念，你放心，我愛的人永遠隻有你一個。」

「隻是......月兒她很可憐......」

毫不猶豫的保證讓我鬆了口氣。

還沒來得及開心，就聽到後麵那句話，以及林月霜突然跪下的動作。

2.

「沈小姐，我活不了多久了。」

「希望......你能讓延年哥多陪陪我。」

林月霜提出的請求荒唐至極。

我連想都不想，就毫不猶豫脫口而出，「不可能。」

「不管你是死是活，都和我們夫妻沒有任何關係。」

這樣明確的拒絕任誰都能聽懂。

我也以為陸延年會和我統一陣線。

可他在短暫的猶豫過後，竟然彎腰抱起林月霜進了屋。

「念念，月兒一個女孩子，又身患重病，她除了我沒有別的依靠。」

「你就不要為難她了好不好？」

我親眼看著陸延年把林月霜抱進房間，掖好被角，又輕哄她睡覺。

「月兒不怕，我會找最好的醫生給你看病，你一定會好的。」

眼裏的繾綣情真意切。

絲毫沒有把我這個正牌妻子放在眼裏。

我站在原地進退不得，不知道該怎麼麵對接下來的情形。

心亂如麻間，陸延年從林月霜房間裏輕輕退出來。

「念念，委屈你了。」

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陸延年溫熱的胸膛抵在我背上。

從前我最喜歡他這樣抱著我，覺得自己就是陸延年的全世界。

可現在這個世界裏沾染了別人的味道。

我沉默不語，退出他的懷抱。

陸延年動作微頓，隨即尷尬地解釋，「我隻是可憐她。」

「念念，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們要給未來的寶寶積德。」

話音剛落我就情不自禁冷笑出聲。

「你的意思是我不把你讓給林月霜就是缺德？」

我雙手環胸強撐著表麵平靜，衣袖裏的手卻忍不住發顫。

「陸延年，我絕不會允許你跟林月霜糾纏不清。」

「有她沒我！有我沒她！」

創立這款遊戲的初衷就是因為見過太多不圓滿的愛情。

想在虛擬世界裏彌補遺憾。

現在陸延年卻告訴我他要照顧林月霜。

滿心的委屈和無措把我吞噬，我紅著眼跟他怒吼出聲。

陸延年也惱了，冷著臉說了我句「不可理喻」後大步離去。

「啊！」

被一聲尖叫吵醒，我連鞋都沒顧上穿就跳起來。

卻發現聲音來源地的衣帽間被攪得亂七八糟。

而罪魁禍首林月霜正窩在陸延年懷裏渾身發抖。

「延年哥，嚇死我了，還好你趕來了。」

「我想幫念念收拾一下東西，誰知道......誰知道衣架這麼不結實。」

話說得柔弱。

人卻對著站在陸延年身後的我揚起笑容。

挑釁之意不言而喻。

我像是沒有看到一樣別開眼，衝上去問陸延年。

「你還要抱多久？」

他肉眼可見的僵硬了一瞬，鬆開林月霜訕訕發笑。

林月霜不滿，別了我一眼後重新攀上陸延年的手臂。

「念念，延年哥剛剛在洗澡，身上還濕著呢。」

「你讓他去換套衣服，我跟你解釋。」

言語間仿佛自己才是陸延年的妻子，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我深深看了一眼陸延年，回房拿出手機撥通助理的電話。

「找人過來把我衣帽間的東西全扔了。」

「臟了的東西，不要也罷。」

3.

「念念.....」

陸延年聽懂我的意思，不耐煩地叫了一聲。

回頭跟林月霜說話時又有了一絲笑意。

「月兒，你先回去，我跟念念有話要說。」

林月霜一步三回頭的離開，還假裝不放心地叮囑。

「延年哥，你不要跟沈小姐生氣。」

「她隻是太生氣了才會這麼浪費，沒有別的意思。」

假惺惺的樣子令人作嘔。

我沒有跟陸延年交流的欲望轉身就走，袖口卻被他拉住。

長相俊美的男人看著我委屈巴巴道，「念念，我冷。」

渾身上下隻裹了一塊浴巾去抱林月霜。

可不是冷嗎。

我心裏這樣想，嘴上也忍不住嘲諷。

「美人在壞，肉貼肉，怎麼可能會冷？很熱還差不多。」

陸延年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

滿臉怒氣地把我扯進房間。

「沈念，你說這些陰陽怪氣的話什麼意思？」

「難道非要我見死不救你才高興嗎？」

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不把前女友帶回家和老婆一起住就叫見死不救。

真是長了見識。

比之昨晚傷心更多的，是對陸延年的不滿。

「林月霜這麼多年沒有你照樣過的好好的。」

「現在突然冒出來，說自己得了癌症，就一下子非你不可了嗎？」

「陸延年，你以為自己是什麼靈丹妙藥，親你一口就可以百病全消嗎？」

堂堂總裁，連好馬不吃回頭草的道理都不懂。

真是不知道該說他自信還是智障。

我有心直接丟下他回到現實世界，可多年的感情到底還是舍不得。

陸延年憤而離去後，我找人調查林月霜。

結果還沒出來，她倒是先一步找茬。

「沈念，陸延年愛的是我，你要是識相的話，就趁早離開他。」

「你怎麼知道他愛的是你？」

我冷眼看著麵前大言不慚的林月霜反問。

心裏卻開始默默找尋陸延年愛我的證據。

遺憾的是，那些我曾以為的獨一無二，他都給過林月霜。

【原來也不過如此。】

心裏感歎到一半，林月霜卻看著我得意地笑起來。

「延年哥已經答應和你離婚娶我，沈念，你說他愛的是誰？」

被林月霜拋出的重磅炸彈驚得回不過神。

我在她離開後突然忍不住吼叫出聲，聲音帶上哽咽。

是苦澀，是無奈，也是無能為力的不甘與憤怒。

「陸延年，你就沒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用最後的理智保持冷靜給陸延年發去消息質問。

他很快給我回撥過來，語氣中的興奮溢於言表。

「念念，找到了，我找到了。」

「能給月兒做手術的醫生我找到了，等她好了，我就拋下手裏的工作陪你出門去玩好不好？」

好不好我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

隻知道無數次我需要陸延年堅定地站在我身邊時，他都選擇了林月霜。

況且......

「陸延年，你是不是答應林月霜和我離婚娶她？」

4.

我問出心裏最在意的問題。

陸延年聽到，停下了他的喋喋不休，半晌沒有說話。

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擦幹眼淚說了一句「祝你們幸福」後，我掛斷電話。

看著亂糟糟，空蕩蕩的家，終於還是忍不住哭出了聲。

哭完後打開手機，就看到陸延年發來解釋的消息。

「念念，那隻是我為了拖延時間隨口答應的，當不得真。」

「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原來和我離婚娶別人這種話對陸延年來說是可以隨口答應的。

我不想再計較這話有幾分真幾分假，直接托人草擬了離婚協議。

收拾東西時，手機發出聲響。

打聽林月霜事情的人帶回消息。

我隨手點開，卻被其中一句話吸引了心神。

「林月霜在國外已經結婚，老公是個賭鬼，有一個兒子。」

這件事帶給我的震撼並不亞於她脫離程序設定。

我心裏忐忑，思考著晚上陸延年回來該怎麼跟他說。

他卻邊進門邊指使我去給林月霜拿鞋。

「月兒身體不好，念念你每天在家多照顧她一點。」

話說得自然，好像我是林月霜的保姆一樣。

滿腔激動在此刻冷靜下來，我沒了告訴他真相的心思。

況且就現在陸延年的想法來看，說不定他還會覺得我故意汙蔑林月霜。

我回到房間繼續收拾東西。

陸延年卻追進來，把一個設計精美的鐲子帶到我手上。

「念念，今天高興，你去做點飯菜，我們喝兩杯吧。」

心底那點隱隱升起的欣喜還未萌動就被壓下去。

我諷刺於陸延年說的隻愛我一個人。

自從林月霜出現，他嘴上說著都是假的，隻是可憐她，行動上卻潛移默化改變。

我褪下腕間的鐲子放回陸延年手上。

「你的禮物我受不起。」

隻希望陸延年知道真相的那天不要後悔才是。

笑著伸手把他推出門外後，我靠在牆上無聲流淚。

陸延年卻不依不饒，說自己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商議。

我隨意擦了兩把眼淚把門打開，就聽陸延年急切道，「念念，我有事和你商量。」

「說吧。」

「就是......就是我們白天說的假離婚......」

我的心咯噔一下懸在空中。

「念念說她最近的身體狀況變差了，怕等不到做手術，所以......想早點跟我領證。」

石頭落了。

我的心也徹底碎了。

拿出藏在枕頭下的離婚協議書遞給陸延年，我勉強勾了一下嘴角。

「離婚我答應了，簽字吧。」

陸延年大喜過望，高興地抱住我直轉圈圈。

「念念你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會理解我的。」

「等我幫月兒治好病，就立刻跟她說出事情真相，帶你去環遊世界好不好？」

「好。」

心裏想著這或許是最後一次見陸延年了，我不忍掃了他的興致。

果不其然，陸延年聽到我的回答，樂得更加合不攏嘴。

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近在咫尺，我卻覺得我們之間的差距猶如天塹鴻溝。

住到他們領證那天，我把調查來的資料留在房間。

然後爬上了28樓，一躍而下。

「陸延年，再也不見。」

05

再睜開眼時，我躺在一個裝修簡單的辦公室裏，一群人圍在我身邊嘰嘰喳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