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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華十四春京華十四春
長野

京華十四春



裴宴之紅著眼睛說要帶我走的時候我沒有後悔,被軟禁在宮裏食不果腹的時候我沒後悔。

我以為不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後悔的。

可是當我抱著奄奄一息的裴宴之感受到他的生命一點點流失的時候我真的後悔了。

01

我受封故兆公主前往匈奴和親,自宮中出嫁。

護送我和親的人是我曾經要嫁的人,而親手造成這一切的那個人就站在城牆上居高臨下,遠遠的看著我。

我心中雖有恨,但自知無力回天。

“公主,該啟程了。”送親的隊伍搖搖晃晃出了華京城。

我掀開簾子,看著裴宴之挺拔的身影我忽然就想起曾經送他的那方帕子,不知道他會不會恨我。

趕路幾日,我一直坐在轎子中,胸口總覺得悶悶的,便想著出去散散心。

譴了桃枝去找裴宴之商量商量,讓我最後騎一次馬。

“公主,臣奉命護送公主前去和親,就要負責公主的安危,還請公主不要為難臣。”

“桃枝,你去箱子裏找一下我的玉鐲吧。”

支開桃枝讓她替我把風,我挑開轎子,盯著裴宴之。

他見我出來,低下頭退後半步。

我幹脆伸手扯住他的袖子,他掙紮了一下,見沒有掙開抬起頭看我。

我用力捏著他的衣袖,不讓他掙脫。

裴宴之盯著我的手半響,我頂著他的眼神強撐著。

“還請公主自重。”

我假裝沒站穩,搖搖晃晃的向下倒去,在他伸手的那一刻牢牢地抱住了他“裴宴之,你別覺得我狠心,去了匈奴我這輩子就再也沒機會回來了。”

感覺到他抬手抱住我,我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裴宴之,裴宴之,裴宴之···”我一遍一遍的叫著他的名字,好像這樣我就不會失去他一樣。

“那天晚上我站在你放門口,隻要你喊我一聲,我就帶你走。”

被他推開後,我擦幹了眼淚,盯著裴宴之“我跟你走,太師府上上下下幾百口人怎麼辦?裴宴之,我沒得選。”

他愣了一瞬,大概是沒想到我會這麼說。

也是,往前十年,他認識的我一向都是那個識大體,懂隱忍的太師家長女,而不是現在這樣咄咄逼人的顧絮。

他沉默半響,抬手重新擁住我,溫熱的氣息灑在我脖子上,我聽到他悶悶的說了聲對不起。

後半段路程上我們都默契的沒有提這件事。

02

我讓侍女桃枝假扮我坐上了轎子,讓她先一步去邊境等我,而這些日子,是我最後的放縱。

一旦過了邊境,入了匈奴的地盤,我就要做回那個識大體的故兆公主了。

我拉著裴宴之的手和他走在人生地不熟的街頭,我看中一支桃花木的簪子,裴宴之輕嗤一聲“我還以為你不會喜歡這種東西呢。”

我懶得打理他,自從那日和他單獨上路之後,他便一直拿話刺我。

從前在京城,裴宴之就喜歡挑我的刺,想讓我出醜,而我礙於身份不能和他計較。

每每都是他言語之間各種擠兌之後,看我對他敢怒不敢言的模樣,他才大笑著揚長而去。

我那時候不懂他為何在別人麵前是溫潤有禮的裴小將軍,唯獨到了我這裏,便會露出惡劣的一麵。

直到有次皇後召各世家妙齡女子陪同去護國寺上香拜佛,為表誠心,所有人都要徒步上山。

下山時候我發現我隨身佩戴的香囊不見了,便和桃枝悄悄返回去尋香囊。

萬萬沒想到撞破了張婉婉向一名男子訴說自己的情深意切,茂盛的樹木擋住了對麵的男子,我隻能隱約聽到那男子不耐煩的拒絕後向這邊走來。

為了不讓彼此尷尬,我拉著桃枝躲在了巨石後麵,直到對方走遠我才出來去尋香囊。

“小姐,你為什麼要躲啊,要躲也是他們躲,咱們光明正大的怕什麼啊?”

“我與張婉婉素來不合,如今她表白被拒,我這個時候出去,豈不是要被她記恨上?”

沒想到香囊還沒找到,就突然下雨了,我怕等會雨下大了不好下山,就想趕快下山。

雨天路滑,我著急回去,沒注意到腳下的碎石,不慎滾下山,幸好被樹枝掛住。

桃枝跑去寺廟求救,我恍惚中看見了裴宴之那張惹人生厭的臉。

我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碰見他,我寧可死在這裏也不想被他瞧見我這樣狼狽不堪的樣子。

他黑著一張臉將我從一堆樹枝中拉出來,開口喝斥我是瘋了嗎?

我胳膊和腿都疼得要命,根本不想搭理他。

他扯著我向山下走,我被他扯痛忍不住低呼一聲。

“裴宴之!”我剛想開口罵他就一陣天旋地轉暈了過去。

我迷迷糊糊感覺好像有人抱著我,四周冷的我發顫,那個人像是溫暖的火爐一樣,我忍不住靠近。

醒來時我已經回家了,我問桃枝發生了什麼?

“小姐,我去找人救你,遇到了裴小將軍,他問我怎麼了,我告訴他之後,他叫阿福去找大夫,然後就去找你了,我從來都沒有見過裴小將軍這麼緊張過。小姐,你說他是不是喜歡你?”

我沒說話,那天雖然我暈過去了,但我能感覺到有個人一直抱著我。

“那是誰送我回來的?”

“當然是裴小將軍啊,他不讓我告訴你,他還讓阿福請了郎中在家等著,等小姐你一回來就醫治。”

我動了動身體,回憶那天的事情。

我骨折在家修養了兩個月,裴宴之一次也沒來探望,我知道他在躲著我,但不明白為什麼。

身體大好之後我回去聽課,我祖父奉命教導太子,裴將軍知道後求了皇帝,將裴宴之也送了過去,說是好好磨一磨他的性子,有皇上的意思,裴宴之再怎麼不想去也不得不去。

我自六歲那年回到京城後一直跟著祖父念書,太子祁偃,尚書郎之子李晟,再加上裴宴之我們四人一同聽祖父授課。

我在書房碰上了打瞌睡的裴宴之,我原本想偷偷過去打聲招呼道謝,沒想到他被驚醒,手裏握著的東西掉在地上,我伸手去拿,他比我更快撿了回去。

“裴宴之,我的香囊怎麼在你這裏?”

我看你還怎麼狡辯,原本還不確定的,這下倒好了:人贓並獲。

“裴宴之,你喜歡我。”我也不回避,就直直的看著他。

他耳朵上迅速爬上一抹紅暈,眼神躲閃,不敢直視我。

“裴小二,哪有人喜歡人是這麼喜歡的啊,你這樣我還以為你是因為討厭我才一直針對我呢。”

我帶著一抹得逞的笑,他終於受不了我如此直白的盯著他說這些話,紅著臉說:“香囊還我。”

我笑的花枝亂顫,“裴小二,這原本是我的香囊,被你撿到你不還我也就罷了,如今回到我手裏,怎麼就成你的了?”

他不應聲,從我手裏奪過香囊頭也不回的跑出了書房。

八月裏的桂花就落在了我心底,此後,經年不腐。

03

自那日在書房我戳破了少年別扭的喜歡之後,他不再言語之間擠兌我,我常常能收到他捎給我的小玩意兒。

城西盧記的糕點,胭脂鋪子裏當季的新品,姑娘間流行的各色絨花,入冬的時候我繡了一方帕子和一副護膝送去。

他帶著熱乎乎的烤紅薯遞給我,跟我講著外麵發生的趣事。

他雖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卻在感情方麵如一張白紙,常常被我逗的麵紅耳赤,拉開我板著臉說:“這樣對你不好。”

看他實在是不好意思,我才放過他。

“裴宴之,昨天我聽夫人說,年後要去戶部尚書家,他家在禮部的那個兒子我父親很喜歡,有意為我擇夫婿。”

他沉默了一瞬,第一次抱著我:“你是我的,年後我就叫父親來提親,你不許答應他。顧絮,你是我的。”

可惜,我們都沒有等到年後。

04

大將軍張潛在大戰中失利,連敗匈奴三座城池。

皇上震怒,恰在此時,匈奴新繼位的可汗赫連聿願意談和,將在年底親臨大齊。

皇後命宗室命婦帶著適齡女子參加宴會,目的不言而喻。

自古以來,和親是每一個戰敗國的首選,能用女人解決的問題,何樂而不為呢?

祖父雖然明白皇上的用意,但他作為太師,自然是不能推脫的。

祖父這個人,在國家大義麵前向來是說一不二的。

匈奴在邊疆,那裏冬天刮的風生疼,冷得刺骨,不像華京城,刮的風都是溫柔的。

王公貴族們過慣了這種生活,別說是女子,就是男人也難以忍受匈奴的寒冬。

所以這場宴會,沒有人想去參加,但又不得不參加。

不用想都能知道,這場宴會上會有多少風波。

宴席進行到一半,觥籌交錯。

赫連聿放下酒杯盯著皇上:“聽聞大齊出美女,今日一見卻不如不見。”

邵陽公主一向驕縱,再加上這段時間聽到不少關於赫連聿猖狂的傳聞,赫連聿話剛講完邵陽公主就炸了。

“我大齊的美女千千萬,豈是你這種淺薄粗鄙之人所理解的。今天本公主就讓你好好見識見識什麼叫美女。”

一曲長樂宴,赫連聿驚為天人,對她讚不絕口。絲毫不介意邵陽公主剛才還出言侮辱他。

直至宴會結束,眾人都鬆了一口氣,這場宴會算是有驚無險的度過了,赫連聿並沒有瞧上任何一位貴女。

我隨著繼母乘坐馬車出宮,半道上被皇後請去鐘熙宮。

鐘熙宮裏燈火通明,我剛進門,就被濺過來的碎瓷片割傷了手。

繼母撇了我一眼,隨機收回了視線,低下頭和我一同行禮。

滿地的碎片,花瓶茶具不知道被這位公主摔了多少。

向來威嚴的皇後麵對嬌蠻的邵陽公主時,卻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母後,我不要嫁,我不要嫁給那個蠻人。”

邵陽公主哭的梨花帶雨的趴在皇後懷裏,皇後一臉疼惜的撫摸著她的頭發。

05

我戰戰兢兢站在一旁,低著頭盯著地麵。

“夫人,還請您到西側殿稍候,皇後娘娘有兩句話想跟顧小姐說。”

皇後身邊的大丫鬟夏橘行李請繼母離開,我抬頭看向她,她眼神淡淡的撇了我一眼後應聲跟著宮女出去了。

“你在京城這十年,過的可還舒心?”

“回娘娘,草民在京這十六年,自當時舒心的。”

“十六年啊?”高堂之上的皇後重複了一遍,“可是我聽說顧太師家的長女,一出生就送去了邊關,長到六歲才送回京城?”

皇後眼神掃過來,我跪在地上,惶恐難安。

“之前京城就有傳聞說顧太師家的長女長得跟我皇兒有幾分相似,如今看來除了容貌之外,竟無半分相似之處。”

“皇後娘娘說的是,草民怎敢跟公主殿下相提並論,至於傳聞,隻是謠言罷了。”

“哼。”上首傳來一聲輕嗤,“也虧了你這張臉,否則,這等好事也輪不到你。”

“冬雪,挑些入眼的東西送去太師府,就說是本宮和顧姑娘投緣,賞她的。”

我強撐著回到府裏,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就被祖父派人請去了書房。

一進門,果然不出我所料,祖父和父親都在書房,也好,省得我一個一個的解釋。

連同皇後賞賜一並來的,還有封我為故兆公主,前往匈奴和親的旨意。

“到底怎麼回事?”父親率先發問。

“怎麼回事?不應該問問你們自己嗎?”我忍不住出口諷刺,卻也難以抵消我心中的恨意。

“絮兒,你!你怎麼能這樣跟我說話呢?”

我將藏在香囊裏的玉佩拿出來丟在桌子上,玉佩裝上硯台發出清脆的聲響。

“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不從一開始就讓他們殺了我?為什麼啊?”我絲毫顧不上平日裏的禮儀,對著父親和組父大吼大叫。

“你都知道了。”祖父閉上眼睛跌坐在椅子上。

是啊,我早就知道了,當年皇後產下雙胞胎,小的一個營養不良,太醫說活不到三歲便會夭折。

當時正逢上大旱,欽天監夜觀天象說宮裏有災星降世,皇後狠心派心腹太監將我送出宮殺死,對外就說誕下一名死嬰已經處理了。

心腹太監將嬰兒帶出宮後不忍處死,想著反正遲早都會死的,便將嬰兒丟在了路邊。

恰逢祖父被皇上召集議事,回家路上遇到了在繈褓中的我,祖父不忍,便將我帶回了府中請人醫治。

一年後宮中傳來皇後身邊的大太監暴斃的消息,便猜測我是皇後誕下的那名死嬰。

宮中以為公主挑選陪玩為由,召宗室貴族家半歲至一歲的女嬰入宮。

祖父便派人將我悄悄送去邊疆,戍守邊疆的陳將軍祖父曾經救過他,祖父將我托付給他。

皇後派人追殺,乳母用泥土塗滿了我的臉,裝作農家婦女才躲過一劫。

此後我一直在邊疆,直到我六歲的時候,祖父派人來將我接回京城養育。

直到前不久我的乳母病重,我前去探望,她將一切都告訴了我。

我永遠也不會忘了她拉著我的手說:“奴婢看著你長大,希望你能放下那些過去,好好的活著。”

我原本是可以好好的活著的,如果邵陽公主不出風頭的話。

“你們一個個自私偽善,憑什麼救我?為什麼不讓我死在皇後派來死士的刀下?”

看著愣怔在原地的祖父和父親,我隻覺得一陣痛快。

祖父沒想到我會這麼說,抬手便給了我一巴掌,我捂著紅腫的臉,杵在原地和父親對峙。

直到父親扶著祖父出去,我才放下手摸著被摔成了兩半的玉佩泣不成聲。

是我不孝,祖父已經年過花甲,我不僅不能盡孝還要如此氣他。

可是我能有什麼辦法,皇後拿祖父的命威脅我,我若是不替邵陽去和親,整個太師府隻有死路一條。

六十多歲的人,一輩子為了大齊兢兢業業,我不能讓他在這個時候為了我晚節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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