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精變驚魂 ■■■■第二回精變驚魂

那女子“啊”的一聲慘叫，四肢一陣抽搐，然後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再也動彈不得。隻見她臉色連連數變，先是驚怒交加，轉而悲傷幽怨，最後哀切切地道：“夫君，你拍得我胸口好痛！我們已經做了這麼久的夫妻，難道你忘了我們恩恩愛愛的朝朝暮暮麼？怎麼忍心害我呢？快把我胸口的紙符揭去吧！”

無論那女子怎樣懇求，漁夫都不為所動，最後斷然道：“你這個鯉魚精，就死了心吧，我是絕不會放了你，讓你再來害我的！”

那女子道：“我確實是個鯉魚精，可我是真心和你相愛的，並沒有害你啊？你還不知道吧，我已經有了你的孩子，你就快要當父親了！”

漁夫大為驚異，顫聲道：“真……真的麼？你……你真的有了我的孩子？”

那鯉魚精道：“當然是真的，我怎會騙你？不信你摸摸我的肚子，我們的孩子在裏邊已經會動了。”

漁夫見那鯉魚精的腹部已經微微隆起，伸手一摸，果然感覺到裏麵有東西在動，不禁大喜道：“啊，真的，你真的已經有了我的孩子！”

那鯉魚精道：“當然是真的！你還不快把我胸口的紙符揭去？它會傷害到我們孩子的！”

漁夫忙道：“是是是！”伸手便把那紙符揭了去。

紙符剛一離身，鯉魚精便閃電般從床上躍起，兩手齊伸，扣住漁夫脖頸，厲聲叫道：“你……你這個可惡的東西！快說，是誰讓你來害我的？不說就要你的命。”

漁夫見果然不出老和尚所料，自己一念之仁，立遭反噬，一時之間，又是懊悔，又是駭懼，牙齒打戰，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鯉魚精怒吼一聲，叫道：“你不說話，我便沒辦法知道是誰讓你來害我了麼？”口唇之內，突然生出兩枚利如尖刀的獠牙，一下便將漁夫腦門咬透，跟著嘬唇一吸，把他的腦漿全部吸進口中。這腦漿中有漁夫的所有記憶，鯉魚精立時便知道了那老和尚讓漁夫以符來製自己之事。

這時，窗外突然“咕咚”一聲大響。鯉魚精吃了一驚，飛身掠出，卻見窗外躺著一個中年男子，滿麵驚懼，已然暈了過去。原來這男子是漁夫的鄰居，也是個三十幾歲還沒討到媳婦的窮漢，早已對忽然就有了漂亮媳婦的漁夫豔羨不已，今天他正在家中閑坐，隱約聽到鄰居漁夫家似有男女歡合之聲，一時隱忍不住，竟來漁夫家窗外窺看，哪知別的什麼也沒看到，卻正好看見鯉魚精口中生出獠牙，一下將漁夫咬死，立時嚇得靈魂皆冒，昏了過去。

鯉魚精麵露喜色，驀地伸手抓起那窮漢，如風一般奔進村後那座古廟。一見廟中那老和尚，更不打話，甩手便將那麵叫做“血珠旗”的小紅旗擲出，萬道霞光有如萬支利箭，一齊向老和尚射去。

老和尚高頌佛號：“阿彌陀佛，可惡妖孽！”驀地一張口，吐出一朵金色蓮花。蓮花剛出口時甚小，隨風而大，倏然已是有如磨盤，迎頭撞上那萬道霞光，隻聽“蓬”的一聲大響，萬道霞光立時無蹤，空中紅影紛飛，血珠旗一下便被擊成了碎片。

鯉魚精見老和尚一出手便將自己好不容易煉成的血珠旗擊破，不禁驚駭非常，但卻冷笑道：“我知道你是得道高僧，法術厲害，本也沒想血珠旗能殺得了你，能殺你的是他！”鯉魚精把抓來的那窮漢提到身前，五指如鉤，扣住他的天靈蓋，接著說道：“我要殺了這人，你是慈悲為懷的法師，自然不能見死不救；你若救他，自己便得死。”

老和尚麵色黯然，良久不語。這時那窮漢從昏迷中醒了過來，立即大喊大叫：“放開我！快放開我——”

鯉魚精陰惻惻地向老和尚道：“我本不想惹你，可你竟然助漁夫害我，這我便容你不得了！而且我知道你是十世修行的善人，吃了你的心，便可得道成仙。現在我要你立刻把自己的心挖出來給我，否則我便殺了這人。舍身飼虎，割肉喂鷹，本是你們釋家素來奉行之事，你若見死不救，那麼十世行善的修行，也便毀於一旦了，更無再活下去的必要。”

老和尚歎了口氣，說道：“唉，這也是我的劫數！十世修行，既從善始，豈可不由善終？你這就把我的心拿去吧，馬上放了這個無辜的凡人。”說著，伸手在胸口一劃，一顆紅彤彤、活潑潑的心立時從劃開的胸膛中跳了出來，飛向那鯉魚精。

鯉魚精大喜，急忙張口將老和尚的心吞入腹中，卻見那老和尚並未當即倒斃，還圓睜雙目盯視著她，不禁一陣狂笑，陰惻惻地道：“積德行善有什麼好？最終反為善行所製！我吃了你的心，卻偏不放過這個凡人，讓你死不瞑目！”說著獠牙一探，便咬那窮漢腦門。那窮漢駭得魂飛魄散，當時脈就沒了。

便當此際，忽聽一個稚嫩的聲音叫道：“媽媽，你別再亂殺無辜了！”

鯉魚精聽聲音就在耳畔，急忙住口不咬，遊目察看，卻見四下裏空蕩蕩的，並無半個人影，當下厲聲喝道：“是誰？是誰在說話？”她聽那聲音尖細，似是出自嬰兒，知道絕非抓在手裏的這個窮漢所發。

隻聽那聲音又道：“媽媽，你已經殺害了爹爹和法師，不可再傷無辜了。”

鯉魚精這一驚可非同小可，她聽出那聲音來自自己腹內，竟似是自己懷了數月的胎兒所發，不由得顫聲道：“你……你……你是我的孩兒麼？你還在我腹中，怎麼就能說話？”

那聲音道：“我正是你的孩兒。你剛才吞下的那法師之心，被我吃了，我已經得道成仙，成仙必行善，所以必須阻止你再傷害無辜之人。媽媽，我現在便要破開你的肚腹出來，出來之時，臍血會汙了你的身體，也即破了你的道術，你將現出原形，再也無法變化害人。這也是你的劫數，怪不得孩兒。”

話音落地，隻聽“蓬”的一聲，鯉魚精肚腹破開，一個眉目如畫的光身男孩跳了出來，與此同時，臍血飛濺，濺得鯉魚精滿身血汙，她痛苦地呻吟一聲，仰麵摔倒，瞬間變成了一尾尺許長的紅毛鯉魚。

那沒心的老和尚哈哈大笑，說道：“好好好，妙妙妙，天理昭昭，公道難逃！你這妖孽怙惡不悛，最終毀在自己兒子手裏，豈非正是惡有惡報麼？”說完，這才閉了雙目，倒地而死。

那得道成仙的男孩抱起那尾紅毛鯉魚，柔聲說道：“媽媽，讓孩兒把你送回大海吧，那裏才是你的歸宿。”言畢，騰空而去，瞬即不見。古廟之中，隻剩下那個窮漢，兀自心顫神搖，疑真疑幻，仿佛做了一場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