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深知,新皇繼位,首要任務是掌權。他為了實現皇權的至高無上,采取了幾項加強皇權的措施:在行政上,他采用了秘密奏折製度,恢複了軍機處;在輿論上,他把自己神化為羅漢;在人事上,他嚴厲地處理前朝中不服新政的官吏。
乾隆一向尊崇“朝綱獨攬”,但久居深宮,如何才能通曉庶務、明察官吏呢?他采取了“廣布耳目,收取信息”這一策略。一是實行密折製度,使信息充分流通,將臣僚完全置於自己的監督與控製之下;二是恢複軍機處,促成皇帝對國家政權的高度獨裁。
乾隆為了加強奏折的保密程度,還采用了一些保密措施:一是堅持滿族官員奏事用滿文,而不用漢文;二是嚴禁將奏折中皇上的批語泄露出去;三是把奏折放在匣子裏,匣子隻有送折人和皇帝才能開啟,這就防止了奏折在呈送途中泄密。
乾隆對密折的批閱非常仔細,隻要屬於絕密的奏折,他總是親自拆封。有的奏折是絕密,乾隆就把奏折內容默記在心,馬上燒毀原折。乾隆十三年以後,乾隆廢止了奏本文書,密折的作用就更加突出了。
如果官員們有了機密的事情要彙報,往往先以密折形式報告皇帝,在明白皇帝明確的意圖後,再以題本的形式向專職部門請奏。這時候,請奏就僅是走走形式而已了,最重要的還是奏給皇帝的密折,這完全保證了乾隆能把大權獨攬於懷中。除了秘密奏折製度,乾隆另一個獨攬朝綱的措施是恢複軍機處。
在剛即位時,乾隆是把軍機處當作前朝政治之弊來撤銷的,但頭腦敏銳、頗有遠見的乾隆很快就意識到:真正的弊端並不是軍機處的設立,而是由親王和重臣把持政務要職。
於是,為了充分削弱他們的權力,在乾隆二年,乾隆裁撤了雍正喪期內設置的總理處,恢複了軍機處,並製定相關製度,使皇權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乾隆是一個勤於政務的皇帝,可是天下庶事繁多,每天都有大量的奏折和問題需要皇帝閱覽處理,僅靠一個人又怎能應付得了?然而這時的軍機處,說白了,其實還隻是皇帝個人的一個秘書而已,裏麵的大臣所做的事情也不過是些能夠貫徹皇帝意旨、通曉文字工作、工作效率比一般臣子高的高級秘書工作而已。
在軍機處的人選上,乾隆完全把皇族拒之門外,但為了保證滿族人在清政權中占重要地位,卻規定首席軍機大臣必須為滿人。因為乾隆往往隻是一人說了算,便擔心軍機大臣們有二心,為了徹底收買他們為自己賣命,又規定凡為軍機大臣者可不以資曆高低為標準提拔自己的親信。
乾隆把重要的用人權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他曾說過:“我登基以來,用人之權從不旁落。”即使是乾隆晚期,極其寵信放縱的權臣和珅也未曾左右過乾隆的用人決策。
所以,軍機處與曆史上的丞相在權力上根本無法相提並論。如果有什麼重大決策,完全是由乾隆一個人拿主意出決策,而軍機大臣隻需要把乾隆每天說的話從口頭上移錄到紙上,保證無誤、翔實即可。他們本身的種種建議僅供皇帝參考,根本就不能左右局勢。
在乾隆時期的清朝官製中,軍機大臣還都是兼職的,不是正式的職務。到了乾隆十年,為了能更牢固地牽製軍機大臣的權力,乾隆出人意料地把他年僅二十五歲的內弟傅恒提拔為首席軍機大臣,傅恒也就因此成為了中國曆史上最年輕的“宰相”。
雖然乾隆稱傅恒“籌畫精詳,思慮周到,識見高遠”,但傅恒當時畢竟隻是一個二十幾歲的毛頭小夥,雖有遠見卓識,但還欠成熟。得到乾隆如此抬舉,傅恒自然拚命為皇帝分些勞苦,並且對乾隆言聽計從,沒有任何異議,做個最忠實的傳達人。
在傅恒之前,乾隆在軍機處提拔的還有訥親,訥親當時也是一個年紀輕輕的滿人。為了更牢固地獨握大權,乾隆一改雍正時軍機大臣不超過三人的慣例,而讓六名軍機大臣分割軍機處的事務和權限,使他們互相監督、互相牽製,不敢越雷池一步。
乾隆用人的確是費盡心機。他還規定軍機大臣不能同時覲見皇帝。當時傅恒不認識漢字,乾隆特許他可以和其他大臣一起覲見。對於象征軍機處權力的大印,乾隆管理極嚴,印文鑰匙分別由值事太監和軍機章京保管,為了保密起見,還規定隻能由十五歲以下不識字的少年充任軍機處聽差,還派禦史往來檢查,不許任何人在外窺探。
在建立、健全軍機處及其管理工作製度後,乾隆通過各種方式大肆削弱中央和地方其他機構的權力,把權力集中於軍機處,由皇帝親自領導。實質上,軍機處權力的擴大,就是皇帝權力的擴大,它不僅將傳統的議政王大臣會議的權力剝奪,使之名存實亡,而且也使內閣形同虛設。
過去的公文處理要經過眾多的環節,有了軍機處之後,皇帝的諭旨可以直接從軍機處發出,下麵的奏折也可以直接從軍機處遞入,這樣就大大提高了辦事的效率。
乾隆時的軍機處職責主要是:幫皇帝撰寫上諭,處理奏折,審查內閣和翰林院所擬的詔旨;討論施政方針;為皇帝準備政事參考資料;參與科舉考試的工作;奉旨出京查辦事件;陪皇帝出巡;記錄和積累有關檔案事務性工作;對從中央到地力各級官員的使用、任免提出參考意見等等。
其實,軍機處已成為輔佐乾隆行使強權的常設中樞機構,成了全國的政務中心。乾隆實行的密折製度和軍機處,為自己獨攬朝綱、統領國家政務起到了極大的作用。在乾隆的督促下,密折製度和軍機處製度得到了空前的完善,而乾隆的皇權也得到了空前的集中和鞏固。
同時,為了在輿論上增強自己的地位,使自己在普通百姓中的威望更高,像漢代時的皇帝把自己比為“天子”一樣,乾隆把自己神化為羅漢。乾隆宣傳自己是金身羅漢轉世,是佛祖派到凡間來管理人民的,直接接受佛祖的意誌,從而使自己的命令成為佛祖的命令。通過這種神化,乾隆的統治更加牢固了。
佛教在中國的曆史源遠流長,清朝也不乏對佛教表示興趣的君主。清世祖曾先後召憨璞性聰、玉林通琇、木陳道忞禪師入內廷說法,並分別賜號。康熙帝六下江南,凡到名山大寺,往往書賜匾額;他又將明末隱跡山林的高僧逐一引入京師,以便控製和吸引明代的士人。雍正帝對禪頗有研究,自號“圓明居士”。
佛教認為,人修行後可達到不同的果位,有一、二、三、四果之分。其中四果成就最高,取名為羅漢,達到涅槃的最高境界,可以消除一切煩惱,不再生死輪回。
佛教最初傳入中國時,隻有四大羅漢。由於中國地域太大了,東南西北中,就是一個羅漢管一個地方恐怕也忙不過來,還需要加強力量,於是又出現“十六羅漢”之說。直至唐朝玄奘法師時,中國才知道這些羅漢的名字,從此十六羅漢在中國才有了“正式戶口”。
後來,有的畫家在畫完十六羅漢畫像之後,竟然把斯裏蘭卡高僧慶友和我國玄奘法師也給畫上了,變成“十八羅漢”。但到了乾隆年間,乾隆和章嘉活佛均對此表示反對。
乾隆和章嘉活佛頗有淵源。乾隆在上書房讀書時就與三世章嘉活佛若必多吉是同窗。章嘉活佛若必多吉於康熙五十六年生於甘肅涼州,雍正元年,清廷派兵前往青海平定羅卜藏丹津叛亂,確認若必多吉為二世章嘉活佛阿旺羅桑卻丹的轉世靈童,將其護送到京師。
雍正曾以阿旺羅桑卻丹係為恩師,因此他的轉世靈童若必多吉到京後,備受雍正愛護,多次賜給金銀綢緞珠寶,讓他仔細誦讀大藏經《甘珠爾》。
乾隆看到自己父親對活佛的態度後,主動請求父親讓自己與章嘉活佛一起學經,與這位活佛結下了法緣。乾隆即位後,也給予了這位活佛較高的地位,他讓章嘉活佛管理京師寺廟喇嘛,又授予他“振興黃教大慈大國師”之印。
乾隆一生信奉佛教,他認為自己的修行已達到了羅漢的程度,“聖心與佛心無二無別”。他雖不敢與觀音、普賢、文殊、地藏等菩薩相比,但認為自己的修行有了一定的成就,不為世間一切所惑。乾隆十年時,乾隆在《寄題獨樂寺詩》中說:
丈六金身應好在,春風過後偶相思。
乾隆認為,羅漢金剛可以長久存在,把自己塑成金身羅漢,可以永遠受人們的供養,令後世思念。於是在乾隆十三年興建羅漢堂時,他下令把自己列入羅漢中。
於是便有了碧雲寺羅漢堂第四百四十四尊羅漢,名為“破邪見尊者”,其像腳不高架,雙手置於腿上,胸前護心鏡上有兩條飛騰的龍。乾隆有意神化自己,讓全國臣民對自己頂禮膜拜,從而穩固自己的權力。
乾隆初期,在官製上基本沿用原任官員。有的官員習慣了雍正時期的嚴苛政策,無法適應乾隆的寬仁政治。為了推行新政,乾隆嚴厲地處理了這些反對新政的官員。
在雍正、乾隆政權交替時,甘肅巡撫許容是以刻薄而聞名的封疆大吏。當乾隆下令賑恤災民、樹立自己仁君形象的時候,許容卻按雍正時的舊規,僅借給貧民三月口糧,大家庭每天三鬥,小家庭每天兩鬥。
乾隆對此十分不滿,下諭說:“寬政首先就是要愛民,甘肅用兵以來,百姓為國家事業踴躍捐糧,現在遇到歉收,應當加恩賑恤。你做事太實在,而理財過於刻薄。國家救濟貧民,不要什麼時候都斤斤計較。”
但是,許容仍遲遲不予照辦。乾隆對許容無視自己的諭旨大為惱火,他不能容忍這樣的人繼續擔任封疆大吏,便找了一個借口將其解任,並給以嚴厲譴責。
不久,乾隆覺得不能就這樣便宜了一個處處與自己作對的大臣,如果不嚴辦他,以後還會有其他的大臣違抗自己的旨意。因此,乾隆暗示大學士查郎阿彈劾許容有隱匿災情、禍害災民、結黨營私的過錯,馬上下令將許容押解來京,交刑部治罪,刑部審定後給予了杖責的懲罰。
後來,乾隆考慮到自己的一口惡氣已經出過了,況且許容多年來還有一些功勞,同時也為了讓其感激自己的恩德,便下旨同意免除他的皮肉之苦。
此後,許容雖再次複出為官,但名聲已經掃地,最後鬱悶而死。在對其他較為嚴苛的官吏中,乾隆反複闡明寬仁的方針,讓他們以休養百姓為己任。
廣東布政使薩哈諒上奏辦理征稅情形,乾隆下諭說:“征稅騷擾百姓的弊端,我已經非常了解了,看你們辦理的情形,仍然沿襲原來刻薄的陋習,但是我特意降旨寬大百姓,想讓百姓實實在在地感受到朝廷的恩惠,如果你們稽查不得力,隻知道中飽私囊,而百姓不能從我的特旨中得到好處,那麼你們這些地方大員的罪過是不可饒恕的。”
除了此諭外,乾隆還分別給四川總督黃廷桂、廣東巡撫楊文斌、福建布政使張廷枚等下諭,要他們減輕百姓負擔,不要做那些急功近利、苛刻百姓的事。他說:“對那些以苛求當成嚴明、以輕視作為德行、以重罰作為權威,這種違背人性、不通人情者,要嚴加查辦。”
在清除嚴苛的官僚時,除王士俊、許容外,因“嚴苛”被處置的官員還有很多。山東文登知縣王維幹用杖刑打死兩個人,是個殘忍刻薄、肆無忌憚、草菅民命的酷吏。
乾隆聽說後,嚴厲斥責山東巡撫嶽浚說:“像這樣酷劣的地方官,你作為巡撫,為什麼不進行查參?這次根據我的旨意嚴審王維幹,審定後寫出詳細的上奏條文,不得回護他以前的罪行,如果有絲毫的包庇和隱瞞,一定對你從重處理。”
對一批推崇嚴苛政治的官僚加以懲處,表明了乾隆通過法紀來維護自己政治革新的決心。他決心殺一儆百,讓其他對新政不滿或存有疑慮的大臣官僚們明白不守新規、不行新政的人下場會和王士俊等人一樣。
乾隆曾反複強調過:“安良必先除暴,容惡卻不養奸,這才是治理官吏的辦法。”
也正是在這種謀略之下,他對“奸”者毫不留情,對“惡”懲除務盡,從而促進了臣民的向心力、凝聚力的生成。乾隆通過一係列的嚴厲懲處,使得前朝大多數官僚對他敬畏有加,為他進一步實施新政準備了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