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民政部門出來後,我和顧華黎紅通通的結婚證已經變成了墨綠色。
這代表我們的婚姻關係已經解除。
拿到我們的離婚證後,女兒和許良都激動起來。
女兒新奇的左右翻看著離婚證,“太好了,許叔叔,你終於可以和我媽終成眷屬了。”
說完又覺得不妥,捂住嘴看了我幾眼。
顧華黎見狀握了握我的手,安撫道:“你永遠都是我的老公,這點不會變。”
許良紅著眼眶不好意思道:“為難你了,回舟。”
“為了成全我,你們都這個年紀了還要折騰這一回。”
我沒有說話。
沒聽到我的安慰,他落下淚來。
作勢拉著我和顧華黎就要回民政部門。
“回舟一定是生我的氣了,你們快回去複婚吧,別為了我鬧得家庭不和。”
顧華黎和女兒連忙圍著許良安慰。
女兒將我拉到許良麵前,因為太過用力甚至差點讓我摔倒。
“爸,快跟許良叔叔道歉,說你是願意的。”
我揉了揉被握疼的手腕,問他。
“這下你願意安心治療了麼?”
他臉色一白,點點頭。
我不再說話,轉身在路邊招了一輛出租車。
女兒拉住我,“爸,你是不是怪我了?”
“我隻是看許良叔叔這麼守著媽很可憐,想成全他們一下。”
我沒有回答,隻是幫她緊了緊外套,“天氣冷了,保重身體。”
轉身上了車。
上車時,我隱隱約約聽到顧華黎喊:“回舟,一起回家啊。”
我用力的將車門狠狠地關住,連同顧華黎的聲音一同關在了車外。
家?從我知道她們的計劃的時候,就沒有家了。
車內靜謐狹小的空間給了我一些安全感,前麵的司機在我報了地名之後就不再說話,安靜的像個雕塑。
情緒開始反撲,我忍了又忍,眼淚還是落了下來。
記憶回到了那一天。
答應女兒和顧華黎離婚後,她終於願意安心治療病情。
我燉了雞湯來到醫院,想給女兒補一補。
走到門口時,女兒帶著譏嘲的聲音傳來。
“我那個蠢爸真好騙,我一說得病,什麼都答應我。”
我一愣,在我麵前的女兒向來乖巧可愛,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愣神的時候,一個聲音響起。
“多虧了軒軒,不然叔叔這一輩子的夙願什麼時候才能完成啊。”
是我老婆的竹馬,許良。
軒軒安慰道:“許叔你別見外,你從小看著我長大,又守了我媽那麼多年。”
“這是我應該做的。”
顧華黎說道:“等咱們結了婚,一家三口好好慶祝一下。”
“那必須......”
門內其樂融融,歡聲笑語。
而門外的我死死捂住嘴,強壓著內心的震驚和難過離開了醫院。
精心熬製的雞湯被我倒在馬桶裏,看著漂浮著的油花,想到女兒和老婆說的話,一股反胃湧了上來。
我抱著馬桶吐得昏天黑地,竟流不出一絲眼淚。
從女兒得病開始,我在公司和醫院來回奔波,為了籌款,我借遍了身邊所有的人。
為了讓她安心治療,哪怕她因為心疼許良提出讓我離婚我也同意。
到頭來竟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
手機的震動聲將我拉回現實,我拿起一看,是好兄弟劉剛。
“之前給你轉的十萬夠麼?不夠我再去借借,軒軒的病醫生怎麼說?”
我將十萬給她轉回去,“不用了,軒軒沒病。”
對麵發來一個“?”
隨即問道:“什麼意思?”
我已經無力打字,蜷縮在後座上。
剛子的電話打了過來,我慌亂接通,竟是一個莫名耳熟的女聲。
“你在哪?我們過去找你。”
2
劉剛到時,我正在公園的長椅上坐著。
“沒事吧?”
我搖搖頭,但依舊紅腫的眼眶說明一切。
我抬頭望著劉剛和他身邊的女人。
“你怎麼來了?”
蘇秋心關切的看著我,聽到我的話,表情不自然起來反問道。
“怎麼?我連來都不能來了?”
劉剛在一旁打圓場道:“蘇秋心最近剛回國,知道軒軒得病的事,托我想問你能不能幫忙。”
“說到這,軒軒沒病是什麼意思?”
我淡淡的將我知道的真相都告訴他們。
劉剛怒斥:“這娘倆沒一個好東西。”
說著就要找他們算賬,我急忙攔住。
“算了,剛子。”
劉剛眼眶已經紅了,“難道就這麼放過他們麼?”
我搖搖頭,“既然他們那麼想要成為一家,我成全他們。”
一番安慰後,我讓他們把我送回家。
不是因為對這個家還有留戀,隻是我不想把我的東西還留在這樣一個地方。
收拾好東西後,顧華黎的電話打過來。
接通後,顧華黎說道:“婚禮現場布置的還可以,你也來看一眼。”
“我不想去。”
聽到我的拒絕後,她的聲音明顯一頓,“你不來,軒軒又會多心,她的病才剛好點,難得有精神。”
我沒有反駁什麼,隻是說:“我都答應軒軒了,現在許良就是軒軒的爸爸。”
“這種場合我去也不合適。”
顧華黎遲疑道:“你不生氣麼?”
我笑了笑:“怎麼會,為了女兒我什麼都願意的。”
“跟軒軒說,讓她別想多,就照她的想法來。”
電話對麵的顧華黎很是感動,“回舟,有你這麼明事理的丈夫,真是我的福氣。”
又應付兩句後,我掛掉電話,叫了快遞。
將一部分東西先暫時郵寄到劉剛家,一部分我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整理好一切,我看到放在顯眼位置的全家福和相冊。
沒有什麼猶豫,找了一個空曠的位置,看著它們被火焰一點點吞噬。
燒完相冊,躺在床上,渾身的力氣好像被抽幹了。
眼前閃過很多畫麵,一會是顧華黎向我告白,一會是軒軒求我離婚。
最後都扭曲成旋渦,變成了他們三人在病房裏歡聲笑語。
我在紛亂的思緒中沉沉進入夢鄉。
直到顧華黎的動作攪醒了我。
“怎麼這麼粗心,睡著了也不知道蓋上被子。”
“著涼了怎麼辦?”
我抬眼看去,她一邊給我掖好被子,一邊碎碎念著。
我定定的看著他,想從她溫柔深情的外表下看到她的內心。
感受到我的目光,她問道“哪裏不舒服?”
我搖搖頭,“婚禮現場布置的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隻要錢到位,時間多緊張都可以給你完成。”
說完她沉默了一下,把我額前的發絲捋到耳後輕聲道:“這段時間確實委屈你了。”
“等事情都過去了,我好好補償你。”
也許是她的聲音太過溫柔,我紅了眼睛。
顧華黎拍了拍我的手,“乖,別哭。”
我嗯了一聲,她又安慰了我幾句,就打算離開。
“婚禮還有一些步驟需要我去彩排......”
“顧華黎。”
她轉身問我:“還有事麼?”
我緊緊攥住床單,顫抖著聲音問道:“你和女兒有什麼事瞞著我麼?”
顧華黎眼神閃過一絲愧疚,斟酌著開口道。
3
“是不是你最近太累了?都開始胡思亂想了。”
“今天我幫你請假,你好好休息。”
攥緊的手猛然鬆開,我深呼出一口氣,誠懇的向她道謝。
“謝謝你,顧華黎。”
謝謝你在我又一次心軟的時候選擇繼續欺騙,堅定了我離開的決心。
顧華黎以為是謝她幫我請假,笑笑沒說話,將門關上。
我撥通劉剛的電話,“剛子,幫我找個靠譜的律師吧,擅長打離婚官司的。”
剛子沒有絲毫驚訝,“行,找好了我們見麵說。”
沒過幾天他就約我咖啡館見。
劉剛推薦的律師是個穩妥的,了解情況後很快就給了切實有效的建議。
商定好其中的細節,他回律所擬離婚協議,離開了這裏。
很快到了顧華黎的婚禮。
滿場的賓客都不知其中細節,隻以為是顧華黎再嫁,議論紛紛。
“顧華黎和方回舟過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另嫁了?”
“不清楚,看她女兒的樣子,也挺喜歡這個後爸的。”
“許良都等顧華黎多少年了,現在也是得償所願了。”
台上顧華黎穿著繁複的婚紗從門外緩緩走近許良。
我看到顧華黎的眼框裏泛起了淚花。
一旁的軒軒為顧華黎捧著裙擺,滿眼感動。
許良溫柔的為顧華黎掀起頭紗,聲音帶著哽咽:“華黎,今天是你在我眼裏最美的一天。”
“我沒想到還能等來這個時刻。”
許良眼眶通紅,“華黎,不管等你等多久,我都不後悔。”
軒軒給顧華黎他們送上戒指,司儀主持:“請新郎新娘互相為對方帶上戒指。”
戴上戒指後,顧華黎抱住許良,吻了上去。
我在台下冷眼看著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的一幕,並沒有想象中的心痛。
或許難過地時候早已把眼淚都流盡了。
一旁的剛子看的牙癢癢,“這對狗男女,還有胳膊肘向外拐的白眼狼女兒。”
我拍了拍他的背,“別生氣,為這種人不值得。”
蘇秋心冷哼一聲,“之前哭的那麼傷心,現在大度起來了。”
剛子瞪向蘇秋心:“我同意帶你來,是讓你給回舟撐場子,不是讓你冷嘲熱諷的。”
蘇秋心聳了一下肩,“我隻是看不慣。”
台上的戲碼還在繼續,二人親吻完,許良氣息不穩。
流著淚說道:“即使是假的,我也心甘情願了。”
“華黎,我多麼希望生命能停留在這一刻,可惜不能。”
“這段時間美好的像個夢,今天是最後一天了,過了之後我就要把你還給方回舟。”
說完竟忍不住哭了起來。
顧華黎不忍的抱住許良安慰。
軒軒見狀,哽咽著上前:“許叔叔,雖然咱們沒有血緣關係,但是你在我心裏就是我的親爸,誰也比不上。”
說完三個人抱頭痛哭起來。
許良哭完,看向台下的我。
“回舟,顧華黎就交給你了,答應我,好好照顧她。”
“她有胃病,要按時吃藥,她有乳糖不耐受,任何加乳糖的點心都不能吃......”
我打斷她:“這麼麻煩我可不敢接,留給你照顧了。”
顧華黎聞言變了臉色:“回舟,你這是什麼意思?”
4
“我說的還不夠明確麼?”
“你和軒軒我留給許良了,我不要你們了。”
底下的賓客摸不清楚頭緒,開始用異樣眼光看向顧華黎她們。
蘇秋心緩緩從我身後走出,眾目睽睽之下牽住我的手。
還在讓我不要任性的顧華黎看到後,頓住了。
“回舟,我說過的,這隻是為了滿足女兒的心願。”
“軒軒重病,咱們忙這一出不都是為了她開心麼?”
一旁臉色發白的軒軒聽到後也附和道:“是啊,爸。”
“你說過的,隻要我願意看病,什麼都可以滿足我。”
我扯了扯嘴角,“是啊,但滿足你的前提是你真的得病。”
“可你是真的病麼?”
顧華黎和軒軒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軒軒無措的看著我,想解釋:“爸......”
我挑了挑眉:“別叫我爸了,我和你媽已經離婚了。”
“你的爸爸在那呢。”
許良快步走過來,“回舟,你何必這樣。”
“是軒軒想滿足我的願望才騙你的,有什麼不滿你衝我來。”
回應他的是我發狠的一拳。
“啊!”
許良捂住胸口,不可置信:“你敢打我?!”
我揉了揉被打痛的手腕,“打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