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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騎士狼騎士
金美姬

騎士全相俊

我是樸智美。我曾經如水草一樣愛上一個男生。

我還是個小女孩,隻有十六歲,可是我堅決無比地去愛了。

愛,多麼簡潔明媚的一個字,傾入了我對全相俊所有的感情。

我在我十六歲的日記裏寫道:我如水草般,愛上全相俊。那種愛,柔軟濕潤,纏綿悠長,綿綿不絕地覆蓋了我大片的青春。

那時全相俊在我眼裏,他是我周圍廣闊的水,無處不在。

全相俊,就是我的天下。

自從我愛上的那個白淨男生叫全相俊以後,我便把自己叫做樸智美。樸智美,隻有這麼美好的名字才能夠與全相俊相配。

等到周圍的人都開始叫我樸智美的時候,我每天昂著頭得意洋洋地穿行在校園裏,那表情和架勢,仿佛全相俊已經是我的愛人。有好幾次,我甚至請我的死黨金小智在全相俊經過的時候,大聲地叫我的名字。樸智美樸智美。這樣美好得足以與全相俊相配的小名字,一定會讓全相俊看我一眼。

讓全相俊看我一眼,這於當時的我,是多大的恩惠呢。以至於許久以後想起仍會一臉憧憬。

全相俊就像一個高貴的騎士,英俊優雅,冰涼如美玉,高高在上。學校裏幾乎所有的女生集體暗戀著他。而全相俊,一路踩著桃花行走,不拒絕誰也不親近誰,因此,更加讓小女孩們企盼。

而我樸智美是小女孩中的一個,隻是她不像她們一樣澀澀地說,我喜歡全相俊。我隻是用力堅決地在日記上寫道:我如水草般,愛上全相俊。

全相俊偶爾寫些小文章,發在市裏的唯一一家校園刊物上,我看到後也馬不停蹄地寫過去。後來,終於有一篇小說發表了,而且與全相俊的那篇排在一起。目錄上,全相俊的名字緊緊挨著樸智美。我在街邊看見那期新出的雜誌,看見我與全相俊緊挨著的名字,興高采烈地買了好幾本,捧在手心裏,傻嗬嗬地一路看著。

忽然就看見全相俊走在我前麵,手裏也捧著什麼,恍惚在低頭微笑。

我環顧四周,此時正是中午,太陽還有些晃眼,天空高高遠遠,清藍清藍的。我心裏一動,在這樣的午後,跟全相俊說上一句話該有多好啊。

我偷偷地,偷偷地走到全相俊身後,他走得那麼慢,我幾步就跟上他了。

我準備從他身後忽然蹦出來嚇他一跳的,全相俊自己卻停了下來。我好奇地伸長脖子去看,隻見全相俊左手拿著一本雜誌,右手食指輕輕劃過攤開的那頁目錄,一行一行地劃過,劃過全相俊的名字,他白淨好看的手指溫柔地停在樸智美的名字上。

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正準備小心提醒他擋路了時,全相俊轉身發現了我,他微微臉紅了一下,合上書,看著我說:樸智美,是你啊。

逃!是我此時唯一能想到的念頭。可是,難道地上有膠水嗎?為什麼我的腿不能動了。

是的,全相俊,我是樸智美。我紅著臉看著腳尖說。太陽照在我新買的娃娃鞋上,有什麼東西的影子落在上麵,仿佛是兩隻相親相愛的蝴蝶在跳舞。

我就那樣認識了全相俊,小日子也開始歡天喜地地生動起來。

我習慣低著腦袋,反剪著手上樓。那天也許是考試失誤,頭埋得很低,撞上了什麼也懶得理會。天知道我竟脆弱地被撞倒在地上。一個男孩子扶起了我。我記住了他手心裏的溫度,甜蜜溫暖的溫度和周圍女生們嫉妒的目光。

因為這個男生是親愛的全相俊。

後來樓梯上經常出現兩個並行的身影,那是樸智美和她的全相俊王子。

隻要看見樓下來了人,我們就假裝上樓,爬到樓頂再開始下樓,一遍一遍,上上下下,做著這樣上下樓的小遊戲,說一些飄忽不定的話。

“如果讓你變成蝴蝶,你想飛到哪裏?”全相俊有一天問我。

“我要飛到海邊。”

“現在你這麼想,將來也許就不會了。時間是個可怕的東西,你以為一輩子也忘不了的幸福和悲傷,有一天也會被遺忘的。”

“是啊。我所以要飛到海邊。海浪永遠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說。

“我奶奶說,愛情是一堆柴禾,也不過是一堆柴禾。”全相俊站在樓頂,望著遠處的房子說。他有著多麼好看的臉型啊,可是他的心裏,在想什麼,想要什麼是我所不能看穿的。有時候我能感覺得到他有多麼不快樂。

“嗯!”我想了又想,才輕輕應道,會有一晚,你會把那堆柴禾燃盡的,隻剩得一地的灰燼。

沉默良久,全相俊問我:“吃飯了嗎?”

“吃了。”

“吃飽了嗎?”

“沒有。你請我吃冰淇淋好不好?”

“好!”

……

但我還是覺得全相俊並不喜歡我。或者說,我十分不確定他是否喜歡我。我從來就是這麼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全相俊如寶石般高貴,他騎士一樣地在校園裏走,走到哪裏都是閃閃發光的,走到哪裏都是女孩子們虎視眈眈的對象。每天都會有女生送些小禮物給他,他總是禮貌地收下,每天都會有一排的女生為他吃醋。王子般的全相俊,他會拒絕一切喜歡我嗎?可能嗎?或許,我與他,隻能做普通朋友。

九月全相俊生日的時候,我準備了兩張卡。一張卡上寫著:“生日快樂。”另一張上寫道:“我愛你。我自己也並不知道為什麼。但不管發生什麼事,能讓我在死之前還能看見你總是比較好。我記不起有哪些時候我不愛你,如果有,那我一定是死去了。我愛你,全相俊。你是我的天下。”

可是我隻寄出了第一張……

十八歲那年,我們高中畢業。

全相俊報的是一所漢城的大學,高三的大半姑娘們也跟著報漢城的學校。我想了又想,還是報了釜山的大學。我愛釜山。我憧憬著有一天在那裏的繁華與奢靡中讓全相俊淡出。

我在日記裏無數次悲傷地寫道:全相俊有那麼多美麗的姑娘追隨,他怎麼會喜歡我呢?怎麼會怎麼會呢?

我常常寫著寫著眼淚就滴滿了日記本,翻一頁,又滴濕了一頁。以至於後來我翻起那段時間的日記,那些紙張顯得格外幹枯嬌脆,一揉就碎,如同我殘破哀怨的青春。

我流的那些眼淚,我因為全相俊失眠的許多個夜晚,全相俊是一概不知道的。他什麼都不知道。我為他做了那麼多事,他一點都不知道。我也永不會告訴他。

那時候,我多麼懦弱啊。我狠狠地,用力地把全相俊愛在心裏,卻始終沒有勇氣告訴他。直直地看著他去漢城,我去釜山。從此,各自天涯。

釜山的幾年裏,我不再打聽全相俊的任何消息。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揚著漸漸尖削起來的下巴,一臉淡漠。一麵認識許多新鮮的臉孔,嘗試做新鮮的事,一麵與人絕交。

我討厭別人長時間地冷落我。超過兩周沒有任何聯係的人,我就絕交。絕交。這兩個字多麼好看,我慢慢愛上它們,也慢慢形單影隻。

離開全相俊,我很快變成了這樣一個凜冽決絕的女子,驕傲任性,拒人千裏。我想,全相俊在他的學校裏,一定有許多女生追隨著,他與生俱來就是一顆耀眼的明星。

可是為什麼一想起這些,我還是控製不住地悲傷。

我斷斷續續地寫些故事,樸智美與全相俊的故事,發表出來,隻是已經不是當初我和全相俊的校園雜誌。更多的,我把它們貼在了網絡裏,更多的,是我一廂情願編織出來的美麗故事,與全相俊無關。我活在一個虛幻的奢華的境界裏,自得其樂,聊以慰籍。

論壇裏,我所有的ID都是叫做“全相俊的樸智美”。如果全相俊記得樸智美,或者全相俊想念樸智美了,上網搜索一下,一定會出來許多個“全相俊的樸智美”。

樸智美多麼愛全相俊啊。她不知道怎麼讓全相俊知道,她憎恨起自己的懦弱。

曾經如水草般柔軟綿長的愛,在時光的流逝中並沒有絲毫減弱,反而長成了更加強悍熱烈的野草。一日一日地,在樸智美空曠的原野上燃燒。

論壇上,我的簽名檔裏永遠寫著這樣一句話:水來,我在水中等你;火來,我在灰燼中等你。

一直到有一天,在論壇裏,有人發了一個帖子,標題很醒目:親愛的樸智美。

作者赫然是那個在我心裏千回百轉縈繞多年的全相俊。全相俊,樸智美愛了這麼多年的全相俊,我一看到他的名字就渾身顫抖的全相俊,他終於又跨進來了。

全相俊說,高中的時候,班上有一個小女生,如清泉一樣,幹淨美好。我們有一段時間常常在教學樓的樓梯間上上下下,說一些飄忽不定的話。那段時間,成為我高中時光裏最美麗的回憶。可是畢業之後,我再也找不到她了。我本以為,她是愛我的,一定會如其他女生一樣跟我到漢城,可是她沒有,我問遍了漢城的同學,都說她不在這裏。我們彼此丟失這麼幾年。

他說,他是搜索“全相俊”的時候,發現樸智美在這裏的,發現樸智美對他如水草如野草般的企盼。他想告訴樸智美,全相俊其實也是愛著樸智美的,隻是他太過驕傲,也太過自信,他以為樸智美一定會說出來。

我看到這裏不禁淚如雨下。

最後一句,全相俊寫道:親愛的樸智美,讓全相俊帶你回來。

明媚的笑容又開始爬滿我的臉,我蹦蹦跳跳如一個孩子。我多麼幸運,全相俊說他如樸智美愛全相俊般愛著樸智美。我再不用心力交瘁地等待。愛的灰燼,也不會再將我淹沒。

……

給全相俊打電話的時候,我在麵前的桌子上放了一麵小鏡子,我希望這一刻重逢的喜悅我能夠親自看到。

全相俊的聲音變了很多,甚至變得我不再熟悉,帶了漢城地道的口音,和記憶中的全相俊大不一樣,可是我依然顫抖著聲音激動得講不好一句話。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全相俊一出現,我立刻潰不成軍。

那天我們講了很長時間的電話,接近三個小時。我一個星期也講不了那麼多話。我看見小鏡子裏的姑娘揚著一張寫滿幸福的臉,握著電話神采飛揚。她又是清新美好的樸智美了,像清泉一樣的樸智美。

時間過得多快,一轉眼,再遇全相俊已經過去三個月了。春天到了,綿綿的小雨一場接一場地下起來。我還是很高興。每天都和全相俊長時間地講電話,講當初我怎樣哀傷地愛著他,卻始終無力說出口;講我滴滿淚水的幹枯了的日記,講我未寄出的生日卡,講我們見麵的每一個小細節……

全相俊安靜地聽,然後講他現在的生活,並不如我想像般斑斕,他心有樸智美,便視其他女生為空氣,日子也是孤獨的。他幾乎不曾提到我們的過去。我還是興高采烈地聽他講現在的小心情,這才是我關心的。是啊,時間是多麼可怕的東西,帶走我們的容顏,帶走我們的青春。曾經那麼寶貴的東西有一天也會被遺忘的。握在我們手裏的,唯有現在而已。

有時想到全相俊不提過去,大概他是不記得多少吧。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樸智美與全相俊共處的時間本來就那麼少。重要的是,現在全相俊願意跟樸智美在一起。樸智美也願意。

夏天的時候,我與全相俊已經很愛很愛。

全相俊說,他畢業之後就到釜山來,與樸智美一起長久地住下去。因為樸智美說她愛釜山,她不願意離開。

可是有一晚,我接到一個電話,聲音恍恍惚惚地有些熟悉,可是我怎麼也想不起來。

那個聲音說了半天的話之後,像是要給我驚喜似的說:樸智美,我是全相俊啊。

我呆住,動彈不得。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

很快,我就知道了這個全相俊其實才是真正的全相俊。他說了當時班上大半同學的名字,他記得我們的名字曾經緊緊排在一起,他記得有一次我們不停上下樓的時候被班主任請去喝茶,他甚至記得教學樓的台階一共有幾步,他還記得他問過我如果我變成蝴蝶之類的話。

這裏有些是隻有我和全相俊知道的小秘密。怪不得先前的全相俊從不提起,他並非不願意提,是他從來就沒有經曆過。

全相俊說,他是在班上的同學錄上看到有人說起我,知道我現在的學校,打電話到學校,然後打聽到我宿舍電話的。他說知道我消息的那一刻,他忽然就想起了他的高中年代,那幾年裏,樸智美占據了最重要的位置。他想念她,因此那麼強烈地希望能找到她,告訴她他喜歡樸智美。

那天晚上後來宿舍停電,全相俊還在一直講一直講,我沒怎麼說話。黑暗中,我看不見自己的表情。那一麵孤獨的小鏡子上反射著不知從哪裏射來的光,幽幽地哀怨著。

天下大亂。我的生活,開始搖搖欲墜。

……

網上的全相俊哭著告訴我說,他其實不認識樸智美,他不是樸智美記憶裏的全相俊王子,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愛樸智美。他看到樸智美一日一日以那樣哀傷的姿勢寫懷念全相俊的字,他忍不住挺身而出,他相信時間,時間一定可以讓全相俊的影子淡去,讓自己成為樸智美今後的天下。

我也哭得很厲害,問他:那你叫什麼名字?

我是羅德。我的朋友都叫我阿德。

阿德,你畢業以後還是來釜山好嗎?樸智美願意在這裏等你。

那一天仿佛是世界末日,我耗盡力氣把我的前世今生都做了交代。我也不知道何來那麼大的勇氣,當初那個懦弱憂傷的樸智美死去了。

我後來又給全相俊打電話,他還很高興地說:樸智美,你還在堅持寫東西啊,我今天在網上看到你的好些文章,裏麵有很多我的影子。

那是故事了。我淡淡地說。我竭力讓自己平靜,我要比他冷靜。

樸智美你在說什麼?全相俊不解。我苦笑,沒有回答,忽然就想起我們曾經像兩個鬼一樣無邊無際地聊天,那份默契再不會回來了。

過了很久,全相俊小聲地說,我知道那是故事。我甚至還沒體會到便已過去。

他終還是體會到了我的意思。

全相俊,我說,現在有些事情不一樣了,我記錄的那些或你看到的那些,都已經是過去,是我所不能到達的故事,我記下來以後,我與你,兩不相欠,然後我就會慢慢遺忘。

全相俊沉默著不說話。我看不見他的樣子,我隻能看見鏡子裏的自己淚流滿麵,哽咽難言。

再見,全相俊。我不希望你的每次出現都讓我如此難過。我們還是各自生活吧,我不會再打攪你。

我說完就掛了電話。再見,全相俊。我終於講出了這句話,我因此得到解脫。

這幾年動蕩不安的時間裏,陪伴我的,是網上的全相俊,他用他的愛一寸一寸地浸入我的心臟,占據了最柔軟的那塊地方。盡管他不是我少年的全相俊,盡管他是一片巨大的影子。

我在我和阿德的論壇裏寫道:無論如何,樸智美一定要與全相俊在一起。

親愛的你當然知道,我的全相俊,是屬於明天的,甜蜜無比的全相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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