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蟬鳴不止。
雲晚佝僂著腰,低頭揉搓盆裏的衣裳。
仆婦抱了一簍臟衣進院,見雲晚躲在樹蔭下,抬腿就踢翻了木盆。
“慣會躲懶的東西!還當自己是主子不成?洗不完這些,有你好受的!”
洗好的衣裳潑了一地,雲晚卻麵無表情,眼眸宛如一潭死水。
十指泡得發白腫脹,她渾然不覺,撿起衣裳埋頭漿洗。
仆婦見狀,得意地笑了一聲,“果真是賤人賤命,還妄想頂了貴人的身份繼續做侯門主母?我呸!”
她扔下衣簍出了院子,不過一刻鐘,卻神情倉惶去而複返。
“快起來!侯爺、侯爺要見你!”
侯爺....
臟衣落了水,濺上她的臉頰。
雲晚抬起頭,一陣恍惚。
趙明珩,要見她?
兩年前,雲晚以將府嫡女的身份嫁入永昌侯府,十裏紅妝,風光無兩。
她端坐新房,等來的卻是一場鬧劇。
客居侯府的民女柳清清,在宴席上哭訴,聲稱她才是真正的將府嫡女,雲晚不過是一個仆婦的孩子。
眾人愕然,偏偏柳清清的眉眼與將軍夫人有七分相似。
雲晚雖生得穠豔清麗,卻分毫不肖將軍夫婦。
柳清清是趙明珩的救命恩人,侯府當即插手,查明真相。
得知此事,雲晚扯下喜帕,踉蹌跑去前院。
恰好看見將軍夫婦將拿出證據的柳清清擁入懷中痛哭。
他們怨恨奶娘的貪婪狠毒,疼惜柳清清十多年來所受的磋磨,甚至有些怨懟了她——頂替親女承歡膝下的雲晚。
趙明珩提出換娶柳清清,要同雲晚退親。
可雲晚已和趙明珩拜了堂,若被換親,又傳出身世,還能有什麼好歸宿?
將軍夫婦雖然疼惜親女,對養育多年的雲晚仍心存不忍。
權衡之下,兩府商定,雲晚與柳清清皆為平妻,一同嫁與侯爺趙明珩。
雲晚慘然一笑。
她原以為,隻要自己孝順婆母,伺候夫君,同柳清清和平共處,便能得一隅安身之處。
畢竟她與趙明珩的婚事,是自小定下的。
哪怕她不再是將府嫡女,總該還有些情分。
柳清清未曾出現的那些年,趙明珩也為她紅過臉。
將軍府裏,他送來哄她的小玩意都堆成了山。
可成婚後,趙明珩沒有再踏足她的屋子半步。
院裏的丫鬟,檢舉她毒害柳清清腹中胎兒,人證物證俱在。
趙明珩暴怒,終於踹開了雲晚的屋門。
“清清將你當作親生姐妹,你卻以怨報德,如此歹毒!留在府中隻會家宅不寧,看在嶽父嶽母與老太君的份上,我不休你,你自己去莊子上贖罪吧!”
將軍夫婦也信了是她毒害柳清清,不肯見她一麵。
隻有將軍府的老太君,雲晚喚了十餘年的祖母,聽聞此事發了頭風,隻好派身邊嬤嬤過來求情,卻被趙明珩擋在府外。
她再也沒見過祖母一麵。
雲晚眼中酸澀,抬起眼眸,卻見趙明珩站在不遠處,眼神複雜地打量著她。
他一身錦袍,氣度非凡,比兩年前越發穩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