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氤氳的水汽彌漫,白玉砌成的浴池中,剛及笈就成為新太後的沈昭昭泡在溫熱的泉水裏,正一邊吃著糕點,一邊聽著從小跟著自己一起長大的侍女阿紫的嘮叨。
“小小姐,明日先皇就要送進皇陵了,到時候您又得像今日這樣一跪就是大半天,剛才我瞧您的膝蓋都跪腫了,要不然明兒個您還是帶上我給您準備的護膝墊子吧,好嗎?”
“唔唔好......”
沈昭昭點點頭,伸手又準備去拿第二塊糕點,卻發現盤中已是空空如也。
她立刻不禁瞪圓了杏眼,不滿道:“怎麼沒了?阿紫,快,你再去拿些糕點來。”
阿紫見她這般貪吃,心中是又酸又澀。
她的小小姐如今也不過是豆蔻年華,本該是最天真爛漫的年紀,卻要永遠的被困在這不見天日的深宮中。
想到這裏,阿紫心中不禁愈發感到難過。
“小小姐,您稍等,我再去給您拿點。”
阿紫退了出去。
沈昭昭依舊倚靠在浴池邊沿,閉著眼,耐心的等著她的侍女拿來新的糕點,那張美麗細嫩的小臉被熱氣熏的微微泛紅。
可過了良久,她卻始終沒能等來自己的侍女,反倒是覺得陣陣冷風吹來。
“阿紫,你是不是”
她睜開眼正要喊人,卻瞬間就對上了一雙深邃而銳利的漆黑雙眸。
原本還沒說完的話,當即就卡在嗓子眼,再也發不出來。
她滿臉的難以置信,表情像是見著惡鬼一樣。
“怎麼,見到本王,太後娘娘好像很驚訝?”
原本站在燭光陰影下的蕭禦,已不知在暗中看了她多久,此刻一邊陰測測的說著話,一邊緩緩提步走了過來。
他身上的鎧甲無風自寒,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冽的銀光,若仔細看,甚至還能看到殘留在上麵的淡淡的暗紅,那是......血?
沈昭昭臉色當即變白,幾乎是下意識的就看向門外,剛想張嘴喊人——
鐺——
耳邊驟然傳來利劍出鞘的聲音,隻瞬間,鋒銳的劍尖便已直指她的咽喉。
帶著森然冰冷的寒意,隻差一毫,她就可以人頭搬家。
她不禁後退了步,池水漾動。
“嗯?”
蕭禦在浴池邊沿蹲下身,隨著他的這個動作,他身後的披風一角落入水中,霎那間,淡紅色的水霧便在池中緩緩暈開。
沈昭昭感受到了他的凜冽殺意,整個身軀不禁微微顫抖,根本不敢再輕舉妄動。
蕭禦低頭俯視著浸泡在灑滿花瓣的池中少女,從他的這個角度望下去,正好可以看到她因為瞧見自己而變得蒼白的整個小臉,以及隱藏在水麵之下的隱約禁忌。
“真是可憐啊。”
他嘖嘖冷笑,用著看死人一樣的目光盯著沈昭昭,冷眸中毫無溫度。
“上月才與皇兄成親,如今就當了寡婦,深宮冷寂,長夜漫漫,太後娘娘應當十分寂寞吧?”
沈昭昭本是不怕的,畢竟她和蕭禦相識多年,可是此刻她的牙齒卻不由自主的開始打顫。
數月以前,貴為皇後的長姐在宮中忽然因病去世,父親為續家族榮耀,便決定送她入宮為繼後,這也是先帝的意思。
她悔過,怨過,認命過,卻沒有怕過。
可如今,麵對蕭禦的咄咄逼人,她心底卻不由生出懼意與慌亂。
原本她該嫁的人,是他啊!
在她的記憶中,蕭禦雖然是有著“嗜血殺神”稱號的戰神王爺,可在她麵前,他永遠都是與她有著青梅竹馬情誼的溫柔大哥哥,他會在上元節的時候帶她出門遊船賞花燈,也會在她生辰那天送上他親手製作的珠釵,更是從未對她說過一字一句的重話。
所以哪怕外麵的人都說他是殺人無數的冷麵閻王,可在她的眼中,他還是那個會為了博自己一笑而不顧眾人異樣眼光,去摘下枝頭上那椏最美桃花給自己的大哥哥。
她從沒想過,有朝一日,他會用劍指著自己。
“太後怎麼不說話了?”
這邊,蕭禦見著沈昭昭明明在害怕,眼睛裏蓄滿淚水,眼尾泛著紅,卻隻是一直看著自己不說話。
他眼底的嘲諷不由得更深起來。
蕭禦用劍尖挑起沈昭昭的下巴,帶著惡劣的嘲弄。
“你對著皇兄求寵的時候,也是這副模樣?”
“我沒有!”
沈昭昭目光恨恨的瞪著他。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良久,她才深吸一口氣,試圖解釋:“這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並沒有”
可不知怎的,她這反應卻像是觸怒到了男人的逆鱗,蕭禦的手猛然握緊劍柄,忽然一甩,寒光劃破空氣,劍身在空中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帶著呼嘯的風聲,直奔牆壁而去。
錚!
一聲悶響,劍尖精準的刺入牆壁,劍身發出嗡鳴。
沈昭昭甚至都還沒反應得過來,隻覺自己脖子一疼,整個人竟然被蕭禦掐著脖頸從水裏臨空拎了起來,猛地將她抵在柱子上。
他逼近她,冷眼瞪著她:“你沒有?”
因為憤怒,冷硬俊美的臉龐甚至微微扭曲起來。
他近乎咬牙切齒:“你沒有這樣對著皇兄,還是沒有背叛我?”
“你放開我!”
那股窒息感又憋又嗆,恐懼讓她顧不得太多,掙紮著伸出雙手就撓向了蕭禦的臉。
蕭禦目光微凜,抬手就將她的胳膊鉗製住,狠狠地往後一抵,把她的雙手也一並抵在了柱子上。
“啊!”
沈昭昭吃痛,低呼一聲。
蕭禦貼近她的耳邊。
“放開你?好啊,求我。”
語畢,目光下落,故意落在她殷紅的唇上。
沈昭昭的心跳加速,眼看著他就要靠近,她不禁將頭偏向一邊,咬了咬牙,故意開口說道:“蕭禦,我現在是你的皇嫂,你今晚擅闖我的寢宮,你有想過你將來要怎麼跟你皇兄交代嗎?”
蕭禦的動作停住。
他盯著沈昭昭,漆黑眸底的那點欲念漸漸消失,隨即又恢複那副不近人情的冷酷。
“交代?皇兄已經沒了,我需要跟誰交代?”
他緩緩鬆開沈昭昭站起身子,冷清的語氣,像是寒窖裏的冰塊。
“若你喜歡攀高枝,我會親眼看著你在這深宮中,是如何被那群惡狼們一點點吃掉的。”
“沈昭昭,你不會活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