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雲燁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
她帶著複雜情緒的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
竟讓他心底某處,微微發癢。
一種陌生又難以掌控的躁動感,悄然滋生。
他抬眸,撞上她那雙水光瀲灩的眸子。
聲音沉了幾分,帶著暗啞。
“你再這麼盯著爺看。爺可保不準,會做出什麼事來。”
花朝心頭一凜,瞬間清醒過來。
她方才......竟然看他看得出神?
花朝像一個做錯了事,被當場抓包的孩子。
“二公子饒命!奴婢不敢看了!”
寧雲燁看著她這副驚弓之鳥的樣子。
嘴角幾不可查地勾了勾,又迅速斂去。
將藥膏隨手放在一邊。
“好了。”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蜷縮在床榻一角的她。
“睡下吧。”
寧雲燁躺下,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將被角往裏掖了掖。
花朝身子一僵,心頭剛平複的驚悸,又悄然浮起。
她閉上眼,睫毛微顫,假裝入睡。
隻要等他熟睡,她就走。
池塘邊,香蘭還在等她。
花朝強撐著眼皮,意識卻漸漸模糊。
也不知過了多久。
花朝一個激靈,驚醒過來!身側是空的?
冰涼的觸感傳來,寧雲燁,什麼時候走的?
花朝顧不得那麼多,掀開被子,找到自己的舊衣裳,胡亂套上去荷花池!
後花園的路徑,她還算熟悉。
穿過月洞門,她放輕腳步,靠近池邊。
一個黑影忽地從假山後閃出,拉住她的手腕,將她拽了過去!
香蘭壓低聲音,氣息急促。
“你怎麼才過來?”
“我不小心睡著了。”
花朝喘了口氣,穩住心神。
“到底什麼事,這般神神秘秘的?”
白天那麼多時間,為何非要等到這深夜?
香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朝不遠處努了努嘴。
“噓——你瞧那邊。”
順著香蘭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遠處燈火點點,有人影在搬著什麼。
“那是前院在布置呢。這次的賞花宴,陣仗可不小。時間緊急,都跟著忙起來了。”
“那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花朝得趕緊回去。
萬一二公子發現她不在,後果不堪設想。
“別急。”
香蘭壓低聲音,眼底閃著興奮的光。
“你看那些婆子,一個個跟無頭蒼蠅似的,忙得腳不沾地。”
“我剛才留心了,這個時辰,她們都在前頭花房那邊伺候著,為賞花宴做準備呢。”
她的視線快速掃過四周,確定無人。
“紅燭也被叫去幫忙了。”
“一時半會,她回不來自己的屋子。”
香蘭迅速拉住花朝的手腕。
“跟我來!”
不由分說,就往旁邊一處低矮的下人房方向拖。
那是紅燭住的地方。
花朝被拽得一個趔趄。
她這是要做什麼?
到了門口,香蘭謹慎推開那扇虛掩的房門。
一股劣質脂粉混合著黴氣的味道撲麵而來。
她將花朝也拉了進去,反手輕輕掩上門。
屋裏一片漆黑。
“香蘭?”
花朝的聲音帶著疑惑。
這黑燈瞎火的,來紅燭房裏做什麼?
香蘭的聲音裏透著一股快意。
“你忘了?之前她搶我們的東西!”
“我的那支銀發簪,還有你娘留給你的那個瑪瑙手鐲!”
花朝心頭一跳!那個手鐲是母親留給她唯一的念想。
當初被紅燭仗著大夫人的勢搶走時,她哭了好幾天。
“都在她這裏!”
香蘭的聲音更低,卻更急切。
“趁她現在不在,咱們趕緊拿回來!”
“這本來就是我們的!”
花朝倒吸一口涼氣。
“不行!”
她想也沒想,立刻拒絕,這跟偷有什麼分別?
在這國公府裏,下人的命,賤如草芥。
“不行!這太冒險了!萬一被發現,會被打死的!”
香蘭卻攥緊了她的手,力道很大。
“這本來就是我們的東西!拿回來,天經地義!”
“況且,我今天瞧見你對付劉婆子那般威風,才敢拉你一起來的!咱們拿回自己的東西,有什麼錯?”
花朝依舊用力搖頭,態度堅決。
她反手拉住香蘭,不讓她再往裏走。
“香蘭,聽我說。就算是我們的東西,也不能用這種法子去拿。太危險了。我們快走!”
香蘭直接甩開花朝的手腕,力道之大,讓花朝猝不及防,向後退了一步。
“你不去,我自己去!”
花朝心頭大駭,她不能去!
這和送死有什麼分別!
“你不能去!我不能看著你身陷險境!”
她擋在香蘭麵前。
香蘭眼眶倏地紅了。
“今日我必須拿回來!我娘病重,就等著這簪子換錢救命!我管不了那麼多了!”
為了給母親治病,香蘭竟要冒這麼大的風險!
一旦被發現,活不了的,什麼都沒命重要!
她再次擋在香蘭身前,態度無比堅決。
“那也不行!”
兩人僵持不下。
院外,傳來一陣清晰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正朝著這邊走來!
花朝臉色驟變!有人來了!
她來不及多想,一把捂住香蘭還想爭辯的嘴。
另一隻手死死抓住香蘭的胳膊。
將她用力拖向旁邊一間堆放雜物的空屋。
花朝動作極快地將兩人塞了進去,反手輕輕帶上門。
雜物間裏一片漆黑,隻有灰塵和黴味。
“唔…唔…”
香蘭還在掙紮,喉嚨裏發出不甘的悶響。
花朝死死按住她,借著門縫透進來的微弱光線,眼神冰冷而銳利地瞪著她。
無聲的警告,帶著令人膽寒的壓迫感。
香蘭對上那雙眼睛,渾身一僵。
那裏麵是她從未見過的狠厲。
她瞬間不敢動了。
門外,腳步聲在紅燭的房門口停下。
有人低聲交談。
是紅燭的聲音,尖細又刻意壓低。
“我要的東西呢?”
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粗啞。
“拿來了。”
似乎有窸窸窣窣的紙張摩擦聲。
緊接著,那男聲又問。
“東西拿來了,錢呢?”
花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小心翼翼地挪到門邊。
這雜物間的門板有些朽壞,糊在上麵的窗紙破了個角。
她湊過去,用手指輕輕將那破洞又捅大了一點點。
剛好能容納一隻眼睛窺視。
香蘭也屏住呼吸,緊張地湊了過來。
透過那小小的孔洞。
花朝看到紅燭背對著她們,站在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