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子絕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解析】
孔子杜絕了這四種毛病:他不憑空猜測,不絕對肯定,不拘泥固執,不自以為是。應該說“絕四”是孔子的一大特點,這涉及人的道德觀念和價值觀念。人隻有首先做到這幾點才能夠更好地適應社會。
人生就是無常,無常就是人生。隻要活著,就有生老病死,七災八難。何況你還是世俗中人,時而風雲詭譎,變幻莫測;時而禮崩樂壞,瓦釜雷鳴;時而高岸為穀,深穀為陵。你身不由己,一會兒波峰,一會兒波穀,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正常的事卻各有各的處理方式。孔子列舉了三種:一種是不降其誌,不辱其身。伯夷、叔齊就是這樣,他們生當殷周交替之時,不願昨天是殷人,今天就成了周人,所以逃到首陽山,靠挖野菜度日,有人告訴他們野菜也是周朝的,他們便絕食辟穀,終於餓死。一種是降誌辱身。孔子把少連、柳下惠列入其中。少連的事跡已無從考證,柳下惠在魯國做官,因為不肯犧牲原則苟且取寵,所以三次上台三次下台。別人勸他,既如此,何不離開魯國?他回答說,如果不能犧牲原則,不會奉承拍馬,到哪裏去不是被罷官?如果會的話,又何必離開父母之邦?但無論怎樣被傳來呼去,升來黜去,他始終“言中倫,行中慮”,不為保全地位而放棄原則。一種是隱居放言。正如虞仲、夷逸,幹脆隱居山林,獨善其身,不和你玩了,但該說的話還要說,而且“身中清,廢中權”。當然,還有四種,那就是見風使舵、見利忘義、卑躬屈膝、舍義取寵、賣友求榮之人。看來,孔子不屑去談論他們。
對待他們的做法,孔子認為都有存在的理由,但孔子卻不奉為圭臬。孔子的態度是:“毋意,毋必,毋固,毋我”,“無可無不可”,“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天下事有定理,但無定形。麵對諸多無形之事,隻要懷抱定理,該做便做,不該便不做,怎麼合適怎麼做,怎麼恰當就怎麼做。正如毛澤東教育幹部時說的,要有堅定正確的政治方向和靈活機動的戰略戰術。假如一條道走到黑,那麼天亮也找不到光明大路。比如伯夷、叔齊守節固然可敬,迂腐卻也可惜,你就不問問人心向背嗎?比如柳下惠,反複受辱,無法行道,為什麼就不信奉“樹挪死人挪活”的道理?比如虞仲、夷逸,遠離塵囂,逃避責任,空懷絕技,是不是太拘謹了?
孔子就很靈活。公山弗擾是個叛賊呀!為人所不齒。他要邀請孔子前往扶政,“子欲往”,子路很不高興,孔子和顏悅色地說,隻要能複興周禮,我才不在乎他是什麼人呢!南子是衛國國君衛靈公的夫人,妖豔淫蕩,臭名昭著,她召見了孔子,子路不禁大怒,而孔子卻很坦然:我又沒什麼越軌舉動,我為什麼不能推行自己的主張?佛肸也是一個腦後有反骨之人,他也要召請,子依然“欲往”,子路又發牢騷,孔子幽默地說,我難道是個匏瓜,隻能掛著不能吃嗎?盡管最終孔子未能成行,卻也反映了孔子“無可無不可”的態度。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韓愈,仕途開始之時很不順利,但為了實現自己的抱負,依然投靠於奸佞之輩京兆尹李實,而被提拔為監察禦史,為百姓做了很多好事。
孔子欣賞公冶長的“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於刑戮”的處世之道,欣賞寧武子的“邦有道,則智;邦無道,則愚”的為政智慧,欣賞璩伯玉的“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的灑脫達觀。他自己也說,“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但孔子的“藏”是為了更好地“行”,“隱”是為了更好地“見”。靈活是有原則的,比如高考就得按分數,靈活就會亂套。比如體育比賽就得按規則,靈活就會作假。比如工程就得按標準,靈活就會出現“豆腐渣工程”。比如手術就得按程序,靈活就會出事故。比如收費就得按規定,靈活就是亂收費。比如犯法的人就得繩之以法,靈活就是徇私枉法。這些原則如同核按鈕,是碰不得的。孔子的真意是,為了道德,為了理想,在行為方式上,一切從實際出發,不固執,不偏狹,不妄為。有了這些,還怕時間不給你一個好的答案嗎?
人生應該堅持理想與原則,但在行為方式上,卻需根據實際情況加以變通靈活,這樣方可與時俱進,更好地實現理想與堅持原則!